连山信的记忆力还可以。
他清楚地记得，最多小半个时辰前，他在家吃饭的时候，连山景澄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为了防止自己记错，连山信平复了一下心神，认真开始回忆，发现自己果然记错了。
。。。
风穿过“记忆回廊”的水晶柱林，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无数低语在空气中轻轻碰撞。叶小雨站在中央主柱前，指尖轻抚那枚由沈青禾遗稿复原的共鸣笔。笔尖悬于半空，未触纸面，却已有淡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那是她此刻的心绪，被直接投射成光纹，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你听见了吗？”她忽然问。
小男孩仰头看着她，眼睛清澈如初春的湖水。“听见什么？”
“心跳。”她说，“不是你的心跳，也不是我的。是这座城市的……整个网络的脉搏。”
她闭上眼，任风吹起额前碎发。金纹在她眉心一闪而逝，仿佛某种古老的开关已被悄然激活。就在这一瞬，她感知到了??那条贯穿南北的记忆神经网正在共振，频率稳定而温柔，如同母亲拍哄婴儿入睡时的手势。它不再需要人为启动，也不再依赖任何设备中转。它已生长为一种生态，一种潜藏于日常之下的真实存在。
远处操场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朵蒲公英随风飘来，贴在她的手背上。绒毛微颤，竟不落地。
林砚从博物馆侧门走来，肩上披着一件旧式风衣，衣领绣着清梦司早已废弃的编号。但她如今已不再是那个执行命令的鹰犬，而是“回声计划”的协调人??一个由民间自发组织、政府默许运作的记忆守护团体。
“漠河站刚刚传回信号。”她低声说，“日志核心开始释放定向波段，不是广播，是点对点唤醒。已经有三百二十七人报告梦见了从未见过的亲人，有些人甚至能准确描述对方死亡当天穿的衣服。”
叶小雨睁开眼：“他们不是梦见，是接收。”
“我知道。”林砚点头，“问题是，谁在发送？‘青丘’系统理论上不具备主动干预能力，除非……有意识在引导它。”
叶小雨望向南方天际。云层低垂，阳光却穿透其间，洒下一道斜斜的光桥，正落在老城区图书馆的方向。
“我母亲留下的不只是备份。”她说，“她留下了一个选择题：当记忆可以无限延续，人类是否还愿意承受它的重量？”
林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可你看，人们根本没得选。他们已经在做了??写日记、打电话、给孩子讲过去的故事。这不是技术胜利，是情感反扑。”
话音未落，地面轻微震动。一根位于西北角的水晶柱骤然亮起，影像自动播放：一片雪原之上，一名男子跪在墓碑前，手中捧着一本烧焦的相册。画面外传来他的声音，沙哑而克制：
>“爸，我终于记得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了……那年冬天，你为了给我换药，骑车摔进了结冰的河里。你说没事，可我在夜里听见你疼得咬枕头。对不起，我忘了那么久。”
影像结束，柱体温度升高，表面凝结出细密水珠，宛如泪痕。
叶小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出口。“我要去一趟祁连山。”
“现在？”林砚皱眉，“那边还在军事管制区边缘，而且最近地磁异常频繁，通讯经常中断。”
“正因为如此。”叶小雨握紧共鸣笔，“‘记忆之原’今年开花了，比往年早了整整二十天。风语者的种子提前起飞，说明有人在催熟它们。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林砚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小钟，递过去：“这是从X-12废墟里找到的最后一块完整铭文残片。它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但每当接近高共情区域，就会自发生震。带上它，至少能让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
叶小雨接过铜钟，入手冰凉，却在掌心泛起一丝暖意。她点点头，没有多言。
***
七十二小时后，祁连山脚。
荒原依旧，但景象已与三年前截然不同。曾经零星分布的蒲公英群落，如今连绵成海，银白色的绒球在风中起伏，如同大地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感，仿佛时间在这里流速变慢。
叶小雨徒步穿越草场，铜钟挂在腰间，始终沉默。直到她踏入一处凹陷的谷地，钟身才猛然一颤，发出极轻的一声“嗡”。
她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座半埋于土中的金属建筑，顶部覆满藤蔓与苔藓，唯有门框上依稀可见“青丘?零号节点”几个蚀刻字迹。这本应是理论上的虚拟入口，现实中从未确认存在过的位置。
而现在，门开了。
一道柔和的蓝光从内部溢出，照亮了她脚下的泥土。那些细小的蒲公英种子竟逆着重力升起，在空中排列成行，组成一段不断变化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