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雨就站在他身边半步远的地方，同样承受着这片喧嚣的洗礼，但他看起来……适应得过分了。
他翠绿色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而高效地扫视着广场上的一切——奇异的种族、闪烁的广告、流动的商品、甚至是空气中隐形的能量波动。
他脸上没有陌森那种强烈的不适和烦躁，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好奇和分析欲。
他手臂上被灰败侵蚀、缠绕着黑色丝线的伤口被一件不知从哪弄来的、样式简单的深色长袖衬衫遮住，只露出一点绷带的边缘。
“看那边，”森雨抬手指向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流构成的动态信息屏，上面滚动着各种文字和符号。
“那是‘万象通牒’，发布任务、悬赏、交易信息的地方。我们或许能……”
“闭嘴！”陌森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紧绷，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无法忍受的烦躁。
他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瞪着森雨，里面布满了血丝。
“我他妈不需要知道这些！找个安静的地方！立刻！马上！”
他左手无意识地攥紧，掌心碎片带来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了冷汗，也让他语气更加暴躁。
森雨被打断，并未动怒。他转过头，翠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陌森那苍白、紧绷、写满痛苦和排斥的脸。
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观察一个因环境突变而应激的实验动物。
“安静？”森雨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目光扫过陌森紧握的、渗血的左手。
“在万象城，‘安静’通常意味着危险或者……价格不菲。”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陌森那双因为强光刺激和内心风暴而显得异常狂躁的琥珀色瞳孔上。
“或者，”森雨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如同耳语般的穿透力，轻易地刺破了周围的喧嚣，清晰地传入陌森耳中。
“你其实更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忘掉掌心那块小东西的地方？”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陌森紧握的左拳上。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陌森最敏感的神经！他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的狂躁瞬间被更深的警惕和一种被看穿的羞怒取代！
【他知道！他一首都知道那块碎片！他在观察我的反应！】
这个该死的观察者！
“不劳费心！”陌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扑上去咬断森雨的喉咙，“带路！或者我自己找！”
他强忍着掌心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不适，强迫自己站首身体，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的脆弱。
森雨静静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
“跟我来。”他终于不再多言，转身，迈步汇入了汹涌的人潮。他的步伐从容而稳定，仿佛这片喧嚣混乱的海洋是他熟悉的泳池。
陌森看着森雨那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带着某种非人协调感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不断渗血的左手。
掌心那块冰冷的镜片碎片，隔着布条和血肉，仿佛再次映照出他疯狂黑暗的倒影，无声地嘲笑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广场上混杂的气息让他一阵恶心。
他咬紧牙关，琥珀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像是即将踏入角斗场的困兽，硬着头皮，拖着沉重的步伐，撞入了那片令他灵魂都在尖叫的、喧嚣鼎沸的人潮漩涡。
万象城的中央广场，像一座由声浪、光影和异类构成的巨大牢笼。
而他，陌森，带着镜之城的血腥烙印和灵魂的裂痕，成为了这座牢笼中最格格不入、也最痛苦挣扎的囚徒。
森雨的背影在前方，既是引路人，也是将他推入这喧嚣地狱的……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