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他苦笑。他连她的真名叫什么都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她叫罗晓光，网名“甜心兔兔”，粉丝五万七千人，打赏榜前十里换过十二个“老公”。
他掏出裤兜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是案发当晚他试图拨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不是报警，也不是打给她，而是打给平台客服。他想问清楚：一个人累计打赏超过两万元，能不能申请查看主播的真实信息？哪怕一眼也好。
电话接通了，对方却说：“抱歉先生，出于隐私保护，我们无法提供任何用户资料。”
他求了很久，甚至说了实话：“我怕她出事。”
客服回答：“如果您怀疑有人身安全风险，请联系公安机关。”
他挂了电话，转身走向她的住所。那时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也许还能挽回什么。可当他看见窗内那一幕，所有希望都化作了灰烬。
雨开始下了。
细密的雨滴从通风口漏进来，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下雨，母亲总会煮一碗红糖姜汤，放在灶台上温着等他放学。那时候他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淋着雨跑回家，喝一口滚烫的甜汤。
如今他再也喝不到那样的汤了。
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这次比刚才更密集，夹杂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他睁开眼，看见几道强光刺破黑暗，迅速逼近。
“王亮！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手中物品，双手抱头蹲下！”
他没有动。
反而慢慢打开了首饰盒，取出那枚耳钉，轻轻别在了自己的左胸口口袋上。动作温柔，像在完成一场仪式。
“你说过……只属于我的。”他低声呢喃，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强光笼罩全身的刹那，他闭上了眼睛。
……
三天后，专案组会议室。
胡斌将一叠照片摊在桌上：焚烧现场提取的打火机残骸、夜市合影拼合后的完整画面、王亮宿舍搜出的改装电动车照片、以及那张写有客服通话记录的纸条。
“动机确认。”刘宝青沉声道，“因长期情感投射与金钱投入失衡，导致心理扭曲，最终因被害人在言语上的刺激引发极端行为。纵火不仅为毁灭证据，更是对其幻想关系的象征性终结。”
李思雨翻阅笔录：“王亮在审讯中始终没有否认犯罪事实。但反复强调一句话：‘我不是为了杀她，我是为了杀死那个骗我的女人。’”
“分裂型人格倾向。”沈新分析，“他无法接受现实中的罗晓光与幻想中的‘甜心兔兔’存在差异，于是创造了一个必须被消灭的‘虚假形象’。杀人+纵火，是他重构内心秩序的方式。”
耿浩婕补充：“我们在他电动车座舱夹层发现了三张未寄出的明信片，都是从南江寄往云南丽江的。收件人写着‘罗小姐亲启’，内容大致相同：‘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就去旅行吧。你说过想去玉龙雪山。’邮戳日期分别是七月十日、七月二十日、八月五日。”
办公室陷入长久沉默。
崔学松叹了口气：“所以他根本没打算放弃。哪怕被打赏规则淘汰，他也一直在等她回头。”
“可她永远不会回头。”胡斌缓缓开口，“对她来说，粉丝只是数据流里的数字，是流量池的一部分。她或许曾对他有过片刻真心，但在利益面前，那份真心薄得像层纸。”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城市楼宇之间。
李思雨望着远处一栋高耸的直播产业园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光芒。那里每天有上百名主播开播，数以万计的观众涌入直播间，送出礼物、表达爱意、编织梦境。
“我们抓到了凶手。”她轻声说，“但我们治不好这个病。”
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