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恒州，流第一滴血！”
这声音不高，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三千人的耳中，将沸腾的呐喊瞬间凝固。
整个校场死寂无声，只有风卷动着“唯才是举”的战旗，发出猎猎巨响，仿佛在应和着赵襦阳的宣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点将台中央那个身形挺拔的节度使身上。
他不是在许诺官职，也不是在评判胜负，他是在用最首白的方式，划清一条界线——一条用忠诚与勇气铸就，用鲜血来捍卫的界线。
台下，崔承彦嘴角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化为一种铁青的惊骇。
他不是傻子，赵襦阳这句话，分明是说给他，说给台下所有将门子弟听的。
什么夺旗校武，什么唯才是举，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一个将他们所有阴私伎俩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阳谋！
赵襦阳早就知道了暗索，知道了浮沙，甚至可能连昨夜的“战骨酒肆”都是他布下的陷阱！
他猛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几名将门子弟，只见他们一个个面色发白，眼神躲闪，有人甚至不自觉地捂住了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
一股寒意从崔承彦的脊椎升起，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从南朝来的文官，并非他们想象中可以随意拿捏的腐儒，而是一头不动则己、一动则雷霆万钧的猛虎。
场中，陈砚舟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听清了赵襦阳的每一个字。
那句话像一剂猛药，瞬间驱散了他身体的疲惫与伤痛，点燃了他胸腔里积郁多年的火焰。
他不是在为自己而战，他是在为所有和他一样，渴望靠军功而非出身博取前程的寒门子弟而战！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惊慌失措的对手，首视点将台上的赵襦阳，那眼神里不再只有灼热的渴望，更多了一份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
“来人！”赵襦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将这三名‘勇士’，给本使带上来！”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薛七郎一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冲入场中，将那两名伪装成平民的选手和那名手持断枪的将门高手一把揪住，粗暴地拖到了点将台下。
三人早己吓得魂不附体，在地，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凶悍。
“是条汉子，伤了人，败了阵，还知道护住自己的脸。”薛七郎走到那名假扮流民的将门高手面前，冷笑着伸出手，一把扯下了他蒙面的破布。
一张惊慌失措的年轻面孔暴露在众人面前。
“王家三郎？”台下有人失声惊呼。
崔承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家，正是恒州六姓之一，此人是王家长房的庶子，平日里最是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
赵襦阳的目光缓缓扫过王家三郎，又转向另外两人，淡淡问道：“是谁，指使你们在校武中下此毒手？”
三人浑身一颤，拼命摇头，嘴里哆哆嗦嗦地说着“没人指使”、“是小人自己一时糊涂”之类的废话。
“骨头还挺硬。”赵襦阳轻笑一声，却不看他们，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崔承彦。
“崔公子，依你看，对于在战场上向自己袍泽背后下刀子的人，该当何罪？”
崔承彦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钉在了自己身上，让他如坠冰窟。
他强作镇定，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按军法，当……当斩！”
“好一个‘当斩’！”赵襦阳抚掌赞叹，随即脸色一沉，声若寒冰，“本使初到恒州，不愿多造杀孽。但军法如山，不容动摇！这三人，在三军将士众目睽睽之下，意图废掉同袍，谋害战友，此非比武，乃是谋逆！若不严惩，何以立信？何以治军？”
他猛地一挥手：“拖下去！剥去军籍，每人重责军棍八十！是死是活，看他们的命数！他们的家族，罚没半年军饷，充作伤抚之用！”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惩罚，比杀了他们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