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么……很好。”赵襦阳点了点头，竟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他提起笔，在一张令条上迅速写下几个字，递给一旁的薛七郎：“押入城西地窖，与其他‘宾客’同住，好生看管。”
“宾客？”细作头目一愣，随即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拖了下去。
当他被带到那阴冷潮湿的地窖时，彻底呆住了。
地窖里竟己关押着十八名叛军的内应和细作，但他们并未被镣铐锁着，反而每人都有一床干净的被褥，桌上还放着未吃完的饭食和伤药。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这些人竟都在埋头写着什么——家书。
一名官吏正在旁收集，承诺会由官府想办法代为寄出。
看到这一幕，细作头目引以为傲的意志，终于崩溃了。
当夜，赵襦阳独自登上城楼，北风猎猎，吹动他的袍角。
他举目远眺，只见叛军的北大营灯火通明，人马调动频繁，显然，博陵的主帅己经失去了耐心。
他回头对薛七郎道：“放那只最快的鸽子。”
一只信鸽冲天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它腿上绑着的，是一封用暗语写就的伪信，内容只有寥寥数语：“粮仓险被焚，城中粮尽，军心将溃，速攻可下。”
不出所料，两日后，正月二十一，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安禄山终于按捺不住，亲率主力大军压至城下。
战鼓之声如雷霆滚过大地，旌旗如林，刀枪如麦浪，那股吞天沃日的杀气，足以让任何坚城颤抖。
安禄山立于阵前高台之上，举目望向恒州城头。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眉头紧锁。
城头上，没有想象中的慌乱，甚至连一面多余的战旗，一声额外的警鼓都没有。
城墙根下，竟然还有妇人在井边洗衣，三五成群的孩童在街巷间追逐嬉戏，仿佛城外那十万大军只是幻影。
这份死寂般的平静，比严阵以待更令人心悸。
一旁的高尚低声道：“大帅，恐其中有诈。”
安禄山的脸上肌肉抽动，他盯着那座安静得近乎诡异的城池，胸中的怒火被这无声的蔑视彻底点燃。
他猛地一挥手，发出一声怒吼：“攻城！我倒要亲眼看看，这座恒州城，究竟是铁打的，还是纸糊的！”
刹那间，叛军阵中战鼓轰鸣，第一波扛着攻城梯的士卒如黑色的蚁群，嘶吼着朝城墙涌去。
而此刻，恒州的城楼之上，赵襦阳正背对那漫天杀气，轻轻抚摸着手中一卷泛黄的《贞观政要》。
他听着城下震天的喊杀声，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低声自语：“你们要战，我便给你们一战。但你们要破我恒州？那还得先问问，我身后这满城的万家灯火，答不答应。”
城墙之下，攻城的浪潮己经拍上了城基，一场血与火的较量，似乎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