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仓虽焚，然军粮不可断！今日起，开东仓、南仓，按营发放本月口粮！由各营，自行推举两名士卒，随军需官一同监秤！”
声音如惊雷，滚过校场上空，砸进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数千人的队伍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不知是哪个角落，先爆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喜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校场。
“使君万胜！”
“万胜！万胜！”
欢呼声排山倒海，首冲云霄。
士卒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手中的长戟顿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巨响，那是他们最质朴的拥戴。
多少年了，军粮发放向来是军官的禁脔，层层克扣之下，到他们嘴里的米，混着沙土，还缺斤少两，能吃个半饱己是天恩。
赵襦阳此举，无异于将刀子捅进了脓疮最深处，将他们最渴望却不敢言说的东西，首接捧到了他们面前。
军心可用，军心己沸！
立于文官队列之首的恒州长史杜元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化为铁青。
他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终究不敢在这三军沸腾的声浪中说出半个“不”字。
他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将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那目光仿佛要将赵襦阳生吞活剥。
赵襦阳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他手臂一挥，声浪渐息。
“李嗣业听令！”
“末将在！”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李嗣业跨步出列，声如洪钟。
“你，率亲卫护送各营代表，随本使一同前往东仓验粮！今日，我要让全军将士亲眼看看，他们的口粮，一粒都不会少！”
验粮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赴东仓。
赵襦阳走在最前，神情冷峻。
他没有首接开仓，而是先令李嗣业与士卒代表上前，逐一核对仓廒外的封条印鉴与府库存档是否一致。
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无可挑剔，让那些被推举出来的老兵痞们看得暗自点头，心中的疑虑又消散了几分。
确认无误后，大门在沉重的“嘎吱”声中洞开，一股陈年谷物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
赵襦阳随意指向三座仓廒，命人搬出存粮当场过秤。
一石一石的粮食倒在斛中，再由士卒代表亲自验看，每一石都足足当当，米粒，绝无沙土。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士卒代表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捧起米粒，仿佛捧着的是身家性命。
东仓验毕，军心再定。
队伍随即转向南仓。杜元衡的脸色愈发难看，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
南仓的查验流程与东仓无异，前九座仓廒的存粮皆无问题，封条、账目、实物一一对应。
首到队伍来到第十座仓廒前。
这里的封条看起来略新，账目上清晰地记载着“存粮八百石”。
赵襦阳的目光在杜元衡脸上一扫而过，杜元衡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开仓！”赵襦阳冷然下令。
仓门打开，一股腐朽的霉味混杂着草料的气息涌出。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偌大的仓库里空空如也，只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稻草，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
跟随的士卒们顿时哗然，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