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光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李承渥道：“若非有义士匿名示警，让吾等自清门户，一旦事发，我整个朔方军都要背上不义之名，后果不堪设想！”
经此一事，永王在军中安插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再也无人敢于呼应。
李光弼更是对这位不知名的“示警者”心怀感激，也对河北道多了一份莫名的敬畏。
内部的威胁被悄然化解，赵襦阳开始着手稳固他的根基。
他召集了恒州所有幕僚，当众宣布了一项新政。
“自即日起，废除‘军功独赏’之旧例！”他的声音在议事厅内回响，清晰而坚定，“凡我河北道将士，战死者，抚恤金由官府首接发放到其家人手中，由县衙督办，不得有误！伤重退役者，一次性授予屯田五十亩，免赋税三年，使其老有所养，伤有所依！”
此令一出，满座皆惊。
这等于是在从根子上改变了军队的制度，将士卒的生死荣辱，与整个河北道的民政体系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苏湄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当场宣布，将醉仙楼未来三年的全部利银捐出，用以补充抚恤金。
戚薇则主动请缨，牵头将城外一处军中旧帐，改造成了“伤卒疗养院”，招募城中妇人，专门照料那些伤残的士兵。
消息传开，百姓们奔走相告，许多人家更是将家中子弟送往军营，他们口中念叨着：“把孩子交给恒州将军，我们放心！这才是真正的父母官啊！”
九月初一，晨雾弥漫。
恒州鼓楼的最高处，赵襦阳凭栏而立，雾气打湿了他的发梢。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张刚刚送达的密报。
“肃宗己下诏，讨伐永王，命李光弼为先锋。”
他面无表情地将密报凑到身旁的火盆上，看着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裴玉筝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后，夜风吹动她黑色的披风。
“下一步，怎么走？”
赵襦阳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穿透浓重的晨雾，望向遥远的长安方向。
那里，曾是盛世的中心，如今却是一座被叛军占据的空城。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缓缓说道：“等一个人。”
“等一个能光复两京，能继承大统，能压服朝堂，更重要的，是一个不惧阉宦、敢行正道的君王。”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起火盆中最后的灰烬，如同一群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
它们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比安史之乱本身更为复杂、更为凶险的风暴，正从灵武的宫廷，向着整个大唐的未来，缓缓推进。
夜色深沉，恒州城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巡防的马蹄声在固定的节律中敲打着大地。
这寂静之下，是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和无数柄蓄势待发的兵刃。
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将至，但谁也无法预料，第一声惊雷，会从哪个方向响起。
城墙之下的土地，在无人察觉的深夜里，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平线的尽头，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