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被箭矢削断的发辫垂在胸前，狼狈不堪。
她寻到一处破败的荒庙，生起一小堆篝火，冰冷的西肢才渐渐有了知觉。
她从怀中取出那封赵襦阳在出发前交给她的密信。
火光下，信纸上的字迹沉稳有力，但在末尾，却用极小的字迹添了一行批注：“若遇不测，焚诏，勿留。”
赵襦阳，你终究还是信不过这风雨飘摇的朝堂。
裴玉筝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冷笑。
焚诏？
若诏书焚毁，你赵襦阳在天下人眼中便坐实了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罪名。
你要天下人知道你无心，我偏要天下人知道我信你！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封写满担忧与退路的密信投入火中。
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将其化为灰烬。
火光映着她决绝的脸庞。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割下自己那截被箭矢削断的发辫，又从另一侧割下两缕，合为三束。
她用一截布条将三缕断发紧紧缠绕在冰冷的诏匣之外，仿佛一道枷锁，更像一个誓言。
随即，她咬破指尖，在布条上写下六个血字：发可断，信不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恒州，薛七郎步履匆匆地走进赵襦阳的书房，呈上一封刚刚截获的影驿密报。
密报来自柳参军远在京城的舅父，信中劝说赵襦阳：“可受诏而藏之，以待天时。”为增添说服力，信中还附上了一段从《礼制考》中节录的文字：“太上皇诏，礼重于法。”其心可诛。
赵襦阳看完，脸色铁青，猛地将那本《礼制考》掷入火盆，怒斥道：“国之将亡，还在谈什么狗屁礼法！礼若成乱阶，宁弃礼存国！”
火焰升腾，将古老的典籍化为飞灰。
他眼中寒光一闪，对薛七郎下令：“立刻放出风声，就说我己焚毁肃宗所赐的铁券，誓不与永王残党同流合污。”
薛七郎一愣，随即领悟。这只是明面上的烟幕。
果不其然，赵襦阳压低声音，继续道：“暗中，命影驿在太原、魏州等地散布消息，就说……肃宗有密旨，意图夺我恒州兵权，以制衡太子。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会在这潭浑水里自己跳出来。”
一明一暗，一真一假，一张无形的大网就此张开。
数日后，灵武南郊。
裴玉筝的坐骑终于在无尽的沙碛中倒下，口吐白沫，再也无法站起。
她卸下马鞍，将沉重的诏匣负在背上，徒步向远处的山岭走去。
翻越山岭时，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双目赤红的壮汉，手中竟拿着一张粗制滥造的檄文，对着她怒吼：“赵襦阳勾结安禄山，欲迎太上皇复辟！你这恒州军的走狗，还想去灵武送诏？我儿就是信了朝廷，才死在了战场上！”
裴玉筝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解开破损的甲胄，露出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