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以为然,也不理他,往前走,“商贾上的事,你别掺和。”
邵堂苦笑,此前自己去檀州问她要钱的时候那样发混,也不见她怄气,这会儿倒一会一个白眼。
“二嫂,你就跟我说吧,要不然我今日肯定睡不着。”他放下面子,涎着脸赔罪,“是我胡说八道,是我忘恩负义,你要生气,你也拿门栓抽我,我一定别无二话。”
他放低姿态,朱颜也就顺坡下驴见好就收,轻笑道:“我可不敢打你,我只是你二嫂又不是你二婶,我没管你的义务,也没那个资格。”又给他解释,“这莲花灯在檀州的时候,乔家铺子卖给妙严寺三十两一座,而且上头的金箔和装饰还都是寺庙里提供的。檀州都这个价,邝州还不得水涨船高?更何况莲花灯谁家都能做,可要说不一样,是咱们还请了尹老先生为神像点睛,天圣节过后,谁家提及这不说一句清墟观的名字?咱们挣钱,他挣名,名气上来了,那些贵胄富商又最是不缺钱的主,再将这些将过往之人的牌位、长生碑等等结合在一起,别说卖三十两,就是一座卖八十两、卖一百二十两,也自然会有买得起的人买。”
这话说的邵堂热血沸腾,比读书还激动人心,他还有疑问,试探问:“要是无人下订呢?”
那可不就丢人丢大发了,以后他在尹老先生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朱颜说:“所以啊,我给了文管事两成的利,假如一座八十两的莲花灯,刨开原材,就要余六十三两,我分他十二两……虽然不如他们观里香油钱来得快,但却是无本,要是换了你会如何?”
“要是我……”邵堂喃喃,眼前一亮,“要是我,我不但要牵线搭桥,还要往死了报价格!”
“所以说,世上就没有不为利动心的人。”朱颜笑说。
叔嫂两个都满心欢喜回了麦梢坊,第三日让邵堂以拜访的名义买了些礼,又去了永平巷,将绘制好的草图拿给文管事斟酌。
文管事看了很满意,对邵堂说:“没想到你二嫂看着年轻,这制图的活就描的很好,详详细细的,一目了然,不像龙津桥那几个老滑头家的,总算计这点子利遮遮掩掩的,看着让人就不舒服。不瞒你说,那几家比你们头里还早些来找我,但都把自己当大管事的,只派了个小掌柜就来和我商议了,别说二成利,就是一成利他们也当什么了不得的钱跟我筋头巴脑地扯来扯去,好似这一门活儿做了后头就再难开支了似的,弄得我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
这说的就是龙津桥头那几家大灯笼铺了。
邵堂赶紧拱手谦逊:“好马还需要伯乐赏识才算千里马,我二嫂的铺子才起手,有您这样的伯乐赏识,是她的福气,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拂一二才是。”
一番说下来,并不见谄媚屈膝,反倒是落落大方,更得文管事的喜欢了。
走时邵堂将预备好的十个钱给了小童:“以后若是有灯笼铺的再来,你就一律说不在,等咱们两家事成了,我再给你二十文的酬。”
小童惯守着文家的私宅,文管事大半月在观里,小几日在家里住,因而冷清的很,除了每月两百钱,也就是节日时来找文管事的铺子管事给他塞几个钱。
可态度却不如邵堂这样和蔼,更别提他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能得这样的人平等的说话,感受自然不同于旁人。而且文管事对邵堂什么态度,他当然看得到,点点头说:“邵学子,您放心就是。”
邵堂满意地走了。
回了麦梢坊,却见有个熟悉的人在巷子口打听灯笼铺。
“哎呀,邵学子,你家来人嘞!”钟娘子抬眼看到邵堂,就赶紧招呼。
那人转头,邵堂才发现是是大伯父。
邵大伯看到他也很诧异:“没想到你真在这。”
那天虽然邵大伯拂袖而去,却并不气恼,看他好好的就只是松了口气。
邵堂也惊讶他来,就请他往铺子里去,顺口问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林一那小子说的,”邵大伯跟着他进巷子,“听说今年各处受涝严重,邝州出去的粮比升元那边高一些,就过来打听来着。说在州府看到你了,连你大哥也说看到你在老二这里,我怕你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是爹让你来的吧?”邵堂直接问。
邵大伯叹气说:“算是吧,毕竟是你爹,还是忧心你的。”想到邵父那倔驴似得模样,心里忍不住又将弟弟骂了一通,面上却不显露,只替父子二人中间说好话,“他也跟我说了,以为你吃吃苦头就能回头跟他服个软,谁晓得你头也不回走了,现在听说了你在这,也拉不下脸来,就托了我来。”
邵堂看他眼神闪烁,心里忍不住苦笑,他相信爹是记挂着他的,但他绝不相信爹会主动服软让自己回去,还特意托了大伯父来。
“邵远和他媳妇呢?”邵大伯跟着他走,就问。
邵堂说:“二嫂现在是铺子里的画匠,二哥忙着编灯,都有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