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十几里,旱灾仍然很严重,河流干涸,路旁的柳树被剥得露出大片皮肉,在阳光下森森发白。
干瘪的死尸倒在一侧,蚊虫苍蝇嗡嗡嗡飞个不停。
眼瞅着要到正午了,李梦回用力拧一把滴水的衣角,声音干涩沙哑地喊道,“前边有个破庙,我们去那儿休息。”
虞有玥倚着水桶打盹,闻言伸着脖子往前看,她脑袋晕乎乎的,浑身乏力,怕是中暑了,再不找个阴凉的地,可能会晕。
于是问李梦回,“梦回叔,还有多远?”
“一里不到,快了啊。”
阳光毒辣,照得天地白晃晃的,眼睛都睁不开。
李梦回压了压头上的草帽,转身鼓励后面的人,“再坚持一下啊。”
搁以前,后面的吴疾早鬼哭狼嚎了,这会儿却安安静静的,李梦回不习惯,扬声喊,“吴疾,吴疾,跟得上不?”
“闭嘴!”吴疾语气很冲,“闷头走你的!”
李梦回就怕他哼哼唧唧撂担子不走了,此刻看他还有力气发脾气,心中大石落了地。
哪晓得一进破庙吴疾就不行了,红得发黑的脸惨白如纸,走两步就咚的栽了下去。
先进庙的楚氏取了竹席正往地上铺,被这猝不及防的动静惊得扭头,眉心狠狠一跳。
门里,大着肚子的郑氏矫捷的蹲下身捞起吴疾脑袋掐他中。
吴疾没醒,郑氏动作一僵,啊啊啊捂着肚子喊痛。
楚氏心下大骇,竹席一丢就冲了过去,“哪儿痛哪儿痛?”
几十年邻里,多少会有不睦的时候,但要说深仇大恨却是没有的,故而听到郑氏喊痛,都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去。
郑氏嘴唇白得发青,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孩子,我的孩子。”
楚氏面色紧绷,道,“拾掇一块阴凉的地铺上竹席让她躺着,大山,拿锅烧水,煮点解暑汤。。。”
交代完这些,她叫两人帮忙,小心翼翼将她放平,等竹席铺好,将她挪到竹席上,然后去外面车上找棉被垫在她后腰处。
郑氏泪如雨下,“孩子,我的孩子。。。”
楚氏安抚她,“估计蹲急了,没事啊,缓缓就好了。。。”
她不是大夫,不会把脉,只能边给她扇风边安慰她。
已经醒过来的吴疾还有些茫然,瞥到抓豆子丢锅里的虞大山,楚楚可怜道,“虞大郎,多煮点解暑汤啊,我中暑了,没劲煮东西。”
这时候还想着贪便宜,楚氏表情一言难尽。
不得不说,和吴疾相处得越久,她就越相信谢氏说的,吴疾两口子的性子养不出宰相来。
那位为她们报仇雪恨的宰相,这辈子恐因爹娘俱在而平庸无为了。
为此,她很是沮丧。
回到自家车旁后,虞有玥给她一身换洗的衣衫也没接。
“娘?”虞有玥坐在铺开的竹席上,声音无力的。
楚氏蹙眉,抬头看她脸色不好,忙拿过衣衫让她躺下,“是不是中暑了?”
“有点。”
离开老家已近两月,中暑跟家常便饭似的,虞有玥并不当回事了,边躺下边催她,“先把衣衫换了。”
阿面被虞小山抱走了,楚氏换好衣衫回来,就坐女儿身边守着,用极其小的声音说,“娘刚刚想事呢,你吴婶儿子能当宰相是别人含辛茹苦抚养的结果,若让你吴婶她们养,怕是养不好的。”
打谢氏当时一说楚氏就在心里琢磨了,所以很努力的拧吴疾的性子,甚至想把他踹了。
来个去父留母子。
但方才郑氏紧张丈夫的模样让她想了许多。
人夫妻俩举案齐眉,她真要做了恶人,郑氏会念她的好?没准认定她厌恶虐待吴疾,在儿子面前各种说她的坏话。
那她之前种种岂不成了笑话?
她不由得问女儿的想法,“阿玥,你见多识广,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