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都城里擅长做江南菜肴的食肆定下席面来,过会子送过来后,你也下去歇着就是。”卓恒与东迟吩咐完此事,随后就与卓远山一道往内里走。
卓远山边行边道:“怎么回事?”因着要避嫌,不想叫人觉得姜涣便是卓璃,卓远山生生忍着不去见她,可今日平白无故就要过来?
“今日辅国公去宅子里了,他瞧姈姑的神色不对。”直至步入屋内四下无人卓恒方开口,道:“而且,明姑姑似乎与他有过节。”
今日这情景,他怎么瞧都觉得有一桩事是满院之内只有他跟姜涣两个人被瞒在鼓里。
“今日辅国公瞧见姈姑时,他的神情,很奇怪。”卓恒蹙着眉头,他仔细地回想着,那种神情叫他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我,我说不出来他是怀有何种心情。”
“而明姑姑在瞧见辅国公时的神情,让我觉得,她似乎,很恨辅国公。阿爹,明姑姑与辅国公有过节?”
卓远山眉头紧锁,他细回想了下,摇头道:“辅国公府近些年来也没有什么久病卧床之人,而辅国公接王氏家主位之后,也一直长居都城,未有离开。除非……”
卓恒:“除非明姑姑是在辅国公接王氏家主位之前,就与他相识了。”
“难道是那个人?”卓远山神色微变,道:“秦家与王家势成水火,我先时听秦殿帅提起过,说辅国公年少时曾与一江湖女子相爱,后来那女子不肯为妾,他们两个人就散了。”
“据说当时辅国公夫人知晓之后,与辅国公提了和离,但最终二人还是没有和离,就这么将就地过到现在。内里详情,秦殿帅没有说,我也没问。”
卓远山此时方觉得自己不要爱打听是个坏习惯,早知今日这情景,他当年就应该当个爱探究旁人隐私的小人才是。
“明姑姑是辅国公昔日的情,哦不,红颜知己?”情人这两个字,卓恒还当真是说不出口。
“不好说。”卓远山摇头,“明女医在越州这么多年,依着王泽的手段,他若要寻回明女医,怎会半点动作都无?”
彼时卓远山还在越州任上,而明洛水虽未常与卓家往来,但卓远山一直有派人照应着明洛水的医馆,若是医院有事,他必定知晓。
可这么多年来,寻明洛水的人不是求医问药者,就是些她行走江湖所结交的朋友,其中之人并无王泽此类人物。
“此事我会再去打听一二。”
“阿爹。”
朔风忽止,鸦鸣而过,父子二人皆抬眸朝外瞧去。阴阴暮色之下,姜涣一身素衣立于其下,她交叉双手行礼,眉眼弯弯地立在那处,熟悉又陌生。
“姈姑,姈姑!我的闺女!”卓远山一把推开卓恒,几步上前将姜涣一通打量。“你都瘦了,也黑了,这些年你这是受了多少罪啊?”
卓恒因叫卓远山推了一把,一时下盘不稳,幸而身后有张圈椅,叫他不至于在跌坐于地,在姜涣面前失了脸面。
“没受苦。”姜涣笑盈盈地瞧着卓远山,随后将背在肩上的包裹取下来塞到卓远山的怀里。“我给阿爹带了礼物,阿爹先打开来瞧瞧。”
“好,好,好,还是闺女好。”卓远山提着包裹就与姜涣一道往里走了走,全然没有再去瞧一旁的卓恒一眼。
“我给阿爹做了身衣裳,还有鞋子,阿爹从前说的足袋,我也给你做了。”姜涣将那件绣着吉祥如意团纹的靛色外衣取了出来,随后自往卓远山身上比划。“我是不是做得有点大了?”
“闺女,你这是得受多少苦啊?”卓远山眼中的关切之色早已盖过了欣喜,他取下衣裳摆在一旁,随即就去看姜涣的手。“你这手糙成这样,这些年你,你到底是受了多少折磨啊?”
从前的卓璃虽是不会女红不会医术,但她身为官家姑娘,自小奴仆不断,素来都养得细皮嫩肉的。而如今她不单黑瘦了,手上还全是粗糙的茧子,这叫卓远山如何能不心疼?
“闺女呀,咱家养着针线婆子,这种事你不用亲自动手,记着了啊。你爹我从前就是玩笑话,玩笑话,当不得真的,别苦了自己,这种事不用你干,你就就从前一样,吃了睡,睡了玩,别的都不用去管。”
卓远山这话叫卓恒听不下去,他凑上来插话道:“阿爹,姈姑现下寻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你应该替她开心才是呀。”
“开心个鬼!”卓远山抬脚就踹,“我闺女花容月貌被外头的风霜侵蚀成这样,我为什么要高兴?我的闺女,我养的花,她就合该开心欢愉一辈子,谁要她去经这风霜了!”
“都是你这个臭小子,要不是你,我闺女至于受这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