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主树的反击：不在数据库争锋，而在人心播种。
玛雅睁开眼，整个人几乎虚脱。但她嘴角仍挂着笑。
“你输了。”她对着虚空说，“因为你只能删除记录，而我能唤醒感觉。只要还有人因一个名字而心痛，你就永远无法彻底抹去它。”
苏晓亭紧紧抱住她，感受到她体内温度逐渐回升。远处，风雪渐歇，晨曦洒落在琉璃树顶端，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十三分钟后，第一缕阳光照进南极冰层下的勘探站，女博士手中的密封容器突然嗡鸣作响。那块逆钟残骸的铭文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清晰的小字：
>**“我曾以为自己是终结者，直到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她怔住了，随即转身奔向通讯台：“立即联系所有守夜人节点！启动‘百叶计划’一级响应！玛雅已经建立了初始网络，现在轮到我们接棒了！”
命令传遍世界。
巴黎，莉娜将第一批手稿扫描上传，命名为《索菲亚纪事》；
孟买，拉吉带领社区孩子重建“影子学校”，课程第一课便是书写被拆毁前的同学名录；
柏林，托马斯编写开源插件“记忆守护者”，自动检测并备份网络中被删除的历史词条；
纽约，一位退休教师收到匿名邮件，打开后发现自己三十年前被撤稿的论文竟已自动发布在全球学术平台，标题赫然是《被抹去的越战平民伤亡统计》；
开罗，三位研究员将加密文件刻入石板，埋入沙漠深处，碑文写道：“待未来之人掘出此物，愿彼时世界尚容真相。”
而在阿拉斯加，玛雅终于站起身，走向琉璃树最粗壮的主干。她将手掌贴在树皮上，轻声说：“告诉我，还有多少人在等待被记住？”
整棵树轻轻摇晃，枝叶沙响如低语。随即，一本虚幻的书籍在她面前缓缓浮现，封面写着三个字：
**《未名册》**
第一页，只有一行字：
>“本书永不完结，因遗忘永不停止，故记忆亦永不终止。”
她翻动书页，每一页都自动填入新的名字、事件、证词。有些来自刚刚觉醒的节点，有些则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南美雨林深处部落长老口述的殖民屠杀史，西伯利亚游牧民族代代相传的核试验受害记录，非洲某村庄关于“消失的医生”的传说……这些原本孤立的记忆碎片，此刻通过主树的链接，汇成一条奔涌的河流。
苏晓亭看着这一切，忽然问道：“你觉得许沉舟现在在哪里？”
玛雅合上《未名册》，微笑道：“他在所有正在书写的人心里。就像我祖父说的，意识可以消亡，但频率不会熄灭。只要还有人继续提问，他就一直活着。”
她们并肩走出地穴，迎着初升的太阳。风依旧寒冷，却不再刺骨。天空澄澈如洗，北极光悄然重现，不再是往日那种冰冷的绿色，而是温暖的金红色，如同篝火映照夜空。
十三分钟后，全球十七个节点同时点亮一盏灯。
有的是图书馆角落的台灯，有的是贫民窟屋顶的煤油灯，有的是数据中心服务器阵列的指示灯。它们彼此相隔万里，却在同一时刻亮起，又在同一时刻熄灭。
没有人组织，没有人下令。
但他们都知道，那是回应。
当晚，玛雅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钟楼前。钟面没有数字，只有无数眼睛般的凹槽，每个里面都嵌着一个名字。大钟静止不动，仿佛早已停摆。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轻轻拨动指针。
她回头，看见许沉舟穿着旧式风衣，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
“这次不用你推了。”他说，“它自己会走。”
话音落下，钟声轰然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直至十三响。
全世界做着不同梦的人，在同一刻惊醒。
他们摸出手机、纸笔、录音设备，写下第一句话：
“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