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后悔嫁进去。”她说，“至少我保住了母亲，至少我能悄悄递出几份不该消失的文件。但我后悔……后悔当初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战斗。你本可以躲在我身后，像其他孩子一样平安长大。”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
“可我不是孩子了。”我轻声说，“我现在站的地方，是你当年没能走出去的那一步。你递出的文件，我收到了；你没吼出的声音，我替你喊了。你不必自责，因为你从来都不是逃兵。你是藏在敌营里的光，而我，是你等来的黎明。”
她哭了。压抑的、颤抖的哭声，透过电话线刺进我心里。
“安安……求你，别再往前了。”她哽咽着，“他们这次是真的要杀你。”
“我知道。”我望着窗外的月光，“但如果黎明不来，黑暗就会以为自己是永恒。”
我挂了电话，打开录音笔，录下一段话：
>“如果我出事，请将所有资料移交国际反腐组织。不要停，也不要怕。李明博的孩子还在等家，千千万万和他一样的人还在等公道。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跪着活。”
然后，我穿上外套，走出门。
雨又下了起来。
我没有开车，也没有带伞，就这样走在湿漉漉的街头。路灯昏黄，映出我长长的影子，像一把插在大地上的剑。
走到江边时，我停下脚步。
对岸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霓虹闪烁，高楼林立。那里住着制定规则的人，享受红利的人，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他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以为底层的声音永远掀不起波澜。
可他们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拿出手机，登录社交平台，发布最后一条动态：
>**“你们可以封我的号，删我的文，抓我的人，甚至让我消失。但只要还有一个普通人记得李明博，只要还有一个孩子画得出属于自己的家，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
>**我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
>**我是链条上的一环，是火种，是回声。**
>**而你们，终将面对下一个我。”**
按下发送的瞬间，远处警笛响起。
我知道，他们来了。
但我没有跑。
我站在江畔，任雨水打湿全身，像一棵扎根的树。
几分钟后，三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身后。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不是警察，而是两名穿便衣的男子，胸前别着特殊证件。
“陈安先生，”其中一人说，“我们是中央巡视组的。请你配合调查一起重大腐败案件。”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
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我说。
他们点头，为我撑起一把伞。
雨还在下，但风已转向。
七个月后，鑫龙花园正式交付钥匙。
那一天，阳光明媚。上百户家庭排着队领取新房，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老人们坐在长椅上抹眼泪。林素芬抱着女儿站在人群中，脸上终于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