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猛然起身，望向北方。
他知道那人是谁了。
??谢无妄。
十年前主导“记忆清源计划”的首席修士，也是苏晚晴的师兄。他曾坚信“情感是混乱之源”，主张以绝对理性净化人类记忆。但在计划失控后，他亲手抹去了自己最爱之人的全部存在痕迹，包括她在世的所有记录、亲友记忆，乃至灵魂印记。
可后来有人说，曾在极北之地见过一个身影，终年守着一座空坟，口中反复念着一个无人记得的名字。
原来他没疯。
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疯狂。
“他想打开归墟之门，不是为了救谁回来。”林昭低声说道，“他是要让所有人……永远停留在‘舍不得’的那一刹那。”
苏晚晴闭上眼：“所以他需要九处忆脉节点同时共鸣，需要千万人共同呼唤同一个不存在的名字。而当他把《守名律》写进画中，就意味着……忆莲将听命于他的意志，而非天地法则。”
林昭握紧画皮卷，银莲花瓣剧烈震颤，似在预警大劫将临。
“我们必须抢在他完成仪式前，摧毁《春山行旅体型》中的核心代码。”
“可那幅画已与他的神魂融合。”苏晚晴睁开眼，“你要毁画，就得先斩他的执念。”
“那就去见他。”林昭转身走入内室，取出一把青铜钥匙，插入唤名堂地宫最底层的暗格。
咔哒一声，石门开启，寒气扑面。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典籍库房，而是一间布满铜镜的密室。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场景：有母亲抱着婴儿低声哼歌，有少年在雪地里追逐风筝，有一对恋人并肩坐在山顶看日出……
这些都是被遗忘者的最后记忆。
而在密室中央，供奉着一面最大的铜镜，镜面常年蒙尘，唯有每月朔日才会短暂清晰一次。传说，若能在镜中看见所念之人，便可与其对话七息之久。
这是唤名堂真正的禁忌??**“回音镜”**。
“你要用它？”苏晚晴震惊，“这违背了《守名律》第七条：禁止以任何形式强行维系阴阳沟通！”
“第七条是我写的。”林昭凝视镜面，“但现在，我怀疑它本身就是忆莲设下的枷锁??为了防止我们听见那些不该听的声音。”
他咬破手指，以血为引，在镜面上写下三个字：
**阿阮。**
刹那间，整间密室剧烈震动，铜镜上的灰尘簌簌剥落，镜面如水波荡漾，渐渐浮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依旧是十六岁模样，穿着浅粉色罗裙，鬓边簪一朵小白花。她望着林昭，眼神复杂，似喜似悲。
“你终于来了。”她说。
“阿阮……真的是你？”林昭声音微颤。
“我是你心中最后一个不愿放手的念头。”她轻笑，“也是苏晚晴意识残片最初的寄居之所。你以为她是靠姐姐们的献忆归来？不，是忆莲借你的思念为桥，将她接入了你记忆中最安全的位置??我的影子里。”
林昭如遭雷击。
难怪苏晚晴初现时，眉宇间总有几分熟悉；难怪她说“你终于肯来接我了”；难怪她能说出关于忆莲起源的秘密……因为她早就接触过他最深层的情感锚点。
“那你呢？你是魂？是幻？还是……忆莲本身？”
阿阮摇头：“我不是忆莲，我是第一个拒绝转世的灵魂。当年我死后，你不肯接受，日夜呼唤，耗尽精血绘制画像，甚至试图逆推唤魂术。那份执念太强，强到连冥河都为之停滞七日。于是忆莲诞生了，而我……成了它的声音。”
她伸出手，隔着镜面轻触他的脸颊：“林昭，我一直看着你写律法，看着你一次次劝别人放下。可你自己呢？你真的放下了吗？”
林昭喉头哽咽。
没有回答。
他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