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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只朝那边看得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一时倒也顾不得再跟金不换计较方才那些污言秽语,只将原本端着的药草随手撂在桌上,走上前去查看赵制衣伤势。

先前那几名医修立在门边,见金不换真把王恕叫出来了,先前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是沉得能拧出水来,甚至有人冷哼了一声,竟不再多看一眼,拂袖便走。

没片刻,偌大一个春风堂里,就剩下金不换等人,并边上一名侍药的小童了。

周满明显感觉到,这尊泥菩萨在这儿好像不太受人待见。

但泥菩萨本人似乎全没看见,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只俯身查看了一下赵制衣的伤口,又一扒他眼皮,脸上便瞬间凝重。

他头也不回地唤道:“孔最,取丹虚散和我银针来。”

边上仅剩下来的那名侍药小童顿时一惊,连忙跑着去取了伤药与针袋来。

王恕道:“你替他上药止血。”

自己却径直摊开针袋,取了银针,先静得三息,定过心神,方对准印堂、神庭、风池、天柱等穴位,依次下针。

没过几针,额头便已覆了一层薄汗。

周满看得出他是将灵力灌注于针内为人施针,只是修为实在微末,如此支撑难免辛苦。

金不换也在旁边看着,叹一声:“大名鼎鼎的药王一命先生,竟收了这么个废物病秧子做弟子,谁都想不到吧?”

周满道:“他是药王弟子?”

金不换点头道:“岂止?还是唯一的关门弟子呢,这么多年就收了这一个。往年剑门学宫属于一命先生的名额他宁愿空着都不理会,今年才破例荐了人来。”

周满便问:“既是药王亲传,刚才那些医修见了他,怎会……”

话没说完,但金不换知道她指什么,只轻描淡写道:“春风堂的大医是孙茂,当年同一命先生争‘医圣’的名号,没争过,一直以来都屈居于一命先生之下,他的亲传弟子到这里没遇害就不错了,还指望得到什么好脸色?”

周满想了想,道:“那还真是‘泥菩萨’了。”

两人不再说话,都只远远看着那边王恕为赵制衣施针。

一针连着一针下去,人却始终没有醒转。

周满隐约觉得情况不太妙。

她目光一转,便看见赵霓裳跪坐在竹床边,身上颈上都还有方才挡鞭留下的伤痕,却跟感觉不到痛楚似的,只关切地看着赵制衣,一双手无意识握在一起,似在为父亲祈祷。

周满一下有些出神,耳旁仿佛又响起了谁在弥留之际的哭声:“阿满,对不起,对不起……”

恍惚间有谁碰了碰她胳膊。

周满这才从过去的幻觉里脱身出来,转头一看,竟是金不换从旁边递了一杯茶给她。

大约是刚才叫了她两声没听见回,金不换有些探询地望着她。

周满只道一声:“多谢。”

接过茶来,却拿在手里没喝。

等待的时间,对谁来说都是难熬的,尤其是对赵霓裳来说。

足足过了有近两刻,王恕才停了下来。

赵霓裳的心早已悬到半空:“大夫,怎么样?”

王恕沉默了许久,垂在膝上的手掌慢慢攥紧,只带着几分歉然地道:“抱歉……”

只短短两个字,却好似晴空霹雳,砸到了赵霓裳头顶。

她近乎茫然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大夫。

王恕却觉自己实在难以承受这般的目光,垂下了眼帘,将赵制衣头顶神庭穴上刺的银针拔出,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没说,只起身退到了一旁。

银针一拔,那赵制衣竟幽幽醒转,睁开了眼睛。

可方才听了王恕那句话的都能猜到,只不过是人死灯灭之前一口回光返照之气罢了。

他看见赵霓裳,便用那嘶哑的声音唤:“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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