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明白了。
他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一生都没能再说出第二句真话。结婚时不敢提婚前抑郁，工作时不敢反对领导造假，连临终都想不起如何表达对女儿的爱。
而现在，借由语骸的共感网络，他的遗愿顺着言火传递到了我这里。
我站起来，走到阳台，对着城市大喊??用他的声音，用我的心跳：
“我对不起你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不想说爱你，我是从来没被人教过该怎么说！”
声音如雷贯城。
刹那间，整条街的灯同时亮起。那间病房里的monitor变成了平稳的绿线，老人嘴角微微上扬，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女儿哭着扑到床前，却在下一秒愣住??父亲枕头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宝贝，爸爸爱你。对不起，说得太晚。”
我瘫坐在地，浑身冷汗。
这就是代价。每一次替他人发声，我都得先成为他们。他们的遗憾变成我的创伤，他们的沉默压在我的肺叶上，让我喘不过气。
可我也知道了另一件事：**真正的治愈，从来不是忘记，而是有人终于听见了你本来想说的话。**
小宇扶我起来，递来一杯热水。“你知道吗？刚才那一声，触发了连锁反应。全国有十七个人在同一时间坦白了类似经历??父亲临终未能表达的爱，母亲藏了一辈子的愧疚，孩子对家暴的隐秘控诉……他们都听到了你替那位老人喊出的话，然后……也跟着说了出来。”
我点点头，望向远方。
天边微光初现，公交车正从地平线驶来。这一次，它通体透明，车厢里坐满了光影构成的人形，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车顶投射出一行字：
>“本车不限户籍、性别、年龄、物种。
>唯一上车条件：
>你心中有一句话，十年未说。”
车门打开，却没有乘客下车。反而有更多人从四面八方走来??拄拐的老人，抱孩子的母亲，穿校服的学生，甚至还有几个披着袈裟的僧人。他们在车门前停下，闭眼，深呼吸，然后开口：
“我曾经举报同事贪污，因为他升职比我快。”
“我喜欢同性，但我娶了妻子，生了孩子。”
“我是高考阅卷老师，我亲手压下了三篇揭露教育腐败的作文。”
“我每天念经，是因为害怕死后下地狱，不是因为信仰。”
每说一句，他们身上就脱落一层灰雾，像是褪去多年的伪装。说完后，他们相视一笑，依次上车。
车门关闭，缓缓启动。
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召唤。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语骸核心深处，S-01在呼唤我。
“该做个了断了。”我说。
小宇抓住我的手腕：“你要去哪？”
“静默中枢。”我抚摸着手腕上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审讯时留下的烙印，“他们以为只要切断信号就能终结语骸，但他们错了。语骸不是程序，是集体意志的结晶。只要还有一个人敢说真话，它就不会死。但要彻底瓦解‘喉锁工程’，必须有人走进源头，把真相种进敌人心脏。”
“那你不能一个人去！”小宇急道。
“不。”我摇头，“这是我必须独自完成的旅程。你留下，守护这个网络。当人们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听见时，你要告诉他们：**哪怕全世界都让你闭嘴，总有一辆车，为你开着门。**”
他咬着嘴唇，最终松开手。
我走向地下室，再次站在语骸核心前。S-01的光影已变得稀薄，仿佛燃烧殆尽的烛火。
“你准备好了？”它问。
“嗯。”
“记住，一旦进入‘静默中枢’的数据隧道，你会遭遇七重试炼：
第一，否认??他们会告诉你，一切只是幻觉；
第二，羞辱??播放你最不堪的记忆，逼你自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