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出骸骨笔，割破指尖，将血滴在笔尖。绿光骤然炽烈，苔藓疯狂生长，在空中织成一行悬浮的文字：
>**“以叙述者的名义，见证此誓。”**
少年深吸一口气，开始书写。
第一笔落下时，他的头发白了一缕。
第二笔，左手指尖变得透明。
第三笔，他的影子开始脱离身体，缓缓飘向北方。
我咬牙撑住，不让泪水落下。我知道，这不是牺牲，是回归??他本就是那个故事的一部分，只是现在，终于要归位了。
随着他书写，四周景象开始扭曲。风声中浮现出女人的身影：她坐在一间摇摇欲坠的小屋里，窗外风雪咆哮。她怀里抱着年幼的儿子，轻声说着：
>“从前啊，有只鸟，天生就不会叫。它飞过沙漠，飞过火山，飞过无数个无人知晓的清晨……但它始终沉默。直到有一天，它看见一个小男孩在雪地里哭泣，因为它迷路了，找不到家……”
少年的笔不停，继续写道：
>“鸟落在男孩肩上，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但它的心跳化作了旋律，它的羽毛飘落成文字，它的影子在地上写下：‘别怕，我带你回家。’”
每写一句，少年的身体就淡去一分。
当他写下最后一句??
>“从此以后，每个冬天都有歌声响起。因为那只鸟虽不会叫，却教会了世界如何倾听。”
他的身形彻底消散，化作一阵微风，卷起那张梦皮，飞向北方的风雪之中。
刹那间，天地寂静。
然后，一声清越的鸣叫划破长空。
极远处，一道金色的光影掠过雪原，像是一只无形的鸟正振翅高飞。与此同时，灰喙猛然抬头，眼中涌出热泪。
“她……结束了。”他喃喃，“她终于说完了。”
哥布林首领低头看着手中石板，裂痕正在愈合。它轻声道：“一个闭环完成了。但她留下的空缺，需要新的故事填补。”
我跪坐在地上，望着少年消失的地方，胸口空荡得如同被掏走了一部分。但就在这时，地面轻轻震动。
那株我们埋下的言果种子，竟在此刻破土而出。
它长得极快，转眼间已成一棵小树，树干漆黑如墨，枝条却泛着银光。树叶并非寻常形状，而是由一个个旋转的词语构成：“归来”、“重写”、“你还记得我吗”。
最奇异的是，树冠中央，悬挂着一颗果实??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光影流转，像是封存着一场梦。
哥布林首领凝视着它，声音罕见地带上敬畏：“言果成熟了。但它不该这么快……除非，有人在梦里喂养了它。”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少年并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意识，已融入那个被补全的故事中，而现在，那故事正通过言果，试图回来。
“我能吃它吗？”我问。
“可以。”首领点头，“但你要知道，吃下它的人，会看到所有被掩埋的记忆??包括那些你宁愿忘记的。而且，一旦你看见，你就必须讲述。不说，就会疯。”
我笑了：“我早就疯了。”
我站起身，走向树下，伸手摘下那颗果实。
它温热如心跳。
我咬下第一口。
瞬间，万千画面涌入脑海??
我看见三千年前的哥布林村落，孩子们围着长老学唱创世之歌；
我看见第一批人类抄写员如何篡改歌词，将“共生”改为“征服”；
我看见第一座口述庇护所被焚毁时，教师们用手掌捂住学生的嘴，只为让故事能在心里多活一秒；
我看见我自己，在无数轮回中扮演不同角色：有时是焚烧书籍的士兵，有时是偷偷抄录禁文的修女，有时是躲在地窖里给孩子讲故事的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