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业反复咀嚼此诗，忽有所悟。他命人调取景兴帝登基当晚的宫廷记录，果然发现一个细节：典礼进行至“祭天授玺”环节时，太庙主灯莫名熄灭，历时整整一刻钟，方由一名老宦官重新点燃。当时被视为吉兆中断，事后无人追究。
但他知道，那不是意外。
那一夜，才是真正的“换天”时刻。
他召集苏砚、木荣、沈知微三人密议：“我要重启太庙祭祀大典，就在三个月后的春分。届时邀请所有宗室、世家、藩属国使者齐聚长安，我要当着天下人的面，重走一遍登基仪轨??包括点亮那盏主灯。”
苏砚担忧：“若他们再次动手……”
“那就让他们动手。”李承业目光如炬，“我要的不是阻止他们，而是抓住现行。只要证据确凿，哪怕牵出半个朝廷，我也要连根拔起。”
筹备期间，新政持续推进。
《寒门录籍》新增十二万户；
女子科考首次设立“医律科”，录取三十七人；
庶策科试题公布：《论君与民孰为重》，引发全国热议。
而在民间，一种新风尚悄然兴起??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主动追溯祖先事迹，不论贵贱，只求真实。有人发现曾祖父曾是抗匈奴屯田卒，有人考证出高祖母是蜀地织锦女工，她们的故事被写成小传，张贴于村口。
甚至有孩童作文曰：“我家无爵位，无族谱，但我父修桥十年，我母教邻家小儿识字。若这也算功业，请记一笔。”
此文传入宫中，景兴帝亲自批红：“此乃真功业，胜过千户侯。”
春分将至，长安城内外张灯结彩。太庙修缮一新，主灯铸以青铜莲花，内置双芯，确保万无一失。
典礼当日，朝阳初升，百官列班，钟鼓齐鸣。李承业立于阶下，目送景兴帝步入大殿。就在主灯即将点燃之际，忽然一阵阴风卷起，灯火摇曳，几乎熄灭。
一名礼部侍郎模样的官员疾步上前，高呼：“天意示警！不宜行礼！”
话音未落，四名玄鹰卫如鹰扑兔，将其按倒在地。从袖中搜出一小瓶黑油??正是能瞬间熄灭圣火的“冥泉液”。
“你是谁？”李承业冷冷问道。
那人仰天大笑：“我是谁？我是十二楼台之一！是守护汉室正统的最后一人！你们毁礼法、乱血脉、纵寒门、宠妇人……待我点燃烽燧，四方世家自会起兵清君侧！”
李承业不怒反笑：“你错了。你以为你在守护传统，其实你只是在恐惧改变。而历史，从来不会回头。”
他转身下令：“点灯。”
火焰腾起，照亮整座太庙，也照亮了殿前万人仰望的脸庞。
那一刻，没有人再谈论出身，没有人再畏惧权威。他们看到的，是一位体弱的皇帝亲手点燃光明，也看到一个时代正在缓缓落幕。
三日后，朝廷公布“十二楼台”名单，牵涉三公九卿中的六人、七大世家中的四族、以及两名宗室亲王。全部削爵下狱，家产充公，族谱除名。
李承业站在渭水长堤上，望着远处新建的“新政碑林”，那里将镌刻每一项改革法令的始末与依据。阿禾跑来，手中拿着一张刚学会写的字条，歪歪扭扭写着：“老师说，我可以当官。”
他接过纸条，轻轻抚平褶皱，放入怀中。
风起云涌，终归平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比如信念，比如希望，比如??
一个普通人，提笔写下自己名字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