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叩击声仍在回荡，水波般一圈一圈地漾开，触碰到某个边界再反弹回来，不断回环反复。
nbsp;nbsp;nbsp;nbsp;“郑昭”就是那个边界，他维持着被定住的姿势，额前亮起一片繁复玄密的纹路，淡紫色的雾流从花纹中溢出，流经体内各处经络，试图挣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禁锢。
nbsp;nbsp;nbsp;nbsp;可惜定住他的人是连雨年，挣扎无用，他只能选择放弃，看着连雨年笑了一声。
nbsp;nbsp;nbsp;nbsp;“啊……被你发现了。”“郑昭”嘴角上扬，划开一道几乎撕裂面部肌肉的弧度，瞳孔中心泛着两点紫光。
nbsp;nbsp;nbsp;nbsp;“你一开始便知道他的体内有我一缕神念，所以才不用搜魂之法？那……你是怕我情急之下碎他魂魄，还是担心我对他的记忆动手脚？”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歪了歪头，神色古井无波：“都有吧。郑昭该死，但死在你手里没意义。至于记忆，无论你是提前改还是当场改，我能辨出修改痕迹，却看不到修改前的内容，既然如此，我也懒得用搜魂术折腾人了，让他自己说，还省事。”
nbsp;nbsp;nbsp;nbsp;“郑昭”轻笑：“你们丹家人倒是很有上古大巫的风范，无论是实力……还是想法。”
nbsp;nbsp;nbsp;nbsp;说完，他又莫名叹了口气：“神念被你发现，我便杀不了他了。无妨，就算你们将妖蛊教连根拔起，也对我、和我正在做的事毫无影响。劝你们少费些力气，也不必想着找我，时机到了，我自会去见你们。”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以手支头，阳光从屋檐外斜打过来，将他昳丽的容颜分割成明暗两面，眼瞳落光，流转出剔透的琉璃色。
nbsp;nbsp;nbsp;nbsp;“无所谓。妖蛊教是个不错的工具，剔除掉腐烂内核，空架子也好用。”
nbsp;nbsp;nbsp;nbsp;“我当然不会管你想做什么，但你若是碍我的路，我也不介意顺手把你扫掉。现在不是神话时代，天地早就变了，我没有什么济世救人的远大志向，做事只凭心意，所以别来惹我——勿谓言之不预也。”
nbsp;nbsp;nbsp;nbsp;“郑昭”静静注视着他，眼神如薄刀，一层一层片开他波澜不惊的伪装，想要一窥他的魂魄，顺便鉴定他话中真假。
nbsp;nbsp;nbsp;nbsp;窥探良久无果，他笑了笑，摇头：“先生敷衍我，你我的路本就是相交又相悖，根本没有招惹之说，都是早已注定。”
nbsp;nbsp;nbsp;nbsp;“你可以止步。”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不是先生止步？”
nbsp;nbsp;nbsp;nbsp;四目相对，视线相接，有无形而沉闷的浪潮在空气中腾涌，就连守在四方的近卫都听到了宛若幻觉的潮打礁石声。
nbsp;nbsp;nbsp;nbsp;最后还是“郑昭”先移开了目光，叹气道：“这就是无法抵挡的命运啊……两个神话时代余晖的后裔彼此敌对，话本子最爱写的情节，没想到我也成了少年时憧憬过的戏中人。”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屈起食指，抵着眉角搔了搔。
nbsp;nbsp;nbsp;nbsp;谁说不是呢，以前中二时期做过的穿越和重生的美梦，现在也都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
nbsp;nbsp;nbsp;nbsp;看到他不经意间露出的赞同表情，“郑昭”放下扬到快要裂开的嘴角，眉眼弯起温良的弧度：“今日与先生相谈甚欢，在正式敌对之前，你我便短暂地当片刻好友吧。作为朋友，我可以送你一个问题。”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诧异地挑挑眉，旋即礼尚往来地回了个笑容：“也好。我也送你一个。”
nbsp;nbsp;nbsp;nbsp;“那……先生先问？”
nbsp;nbsp;nbsp;nbsp;“你先问吧，我回个差不多的。”
nbsp;nbsp;nbsp;nbsp;“好。”“郑昭”也不跟他客气，当即开口：“丹澧先生如今追随人皇身侧，是想重现祖上荣光吗？”
nbsp;nbsp;nbsp;nbsp;“朋友之间可不会这么客气。”连雨年低笑，他的声音本就偏沉偏冷，带了笑意时那点暖感就格外抓耳，像沉在暖泉里的苍翠环佩，“不是。我说过了，我做事只凭心意，何况他不是人皇，我也不是巫相。”
nbsp;nbsp;nbsp;nbsp;“看出来了，这句是真的。”“郑昭”笑着点头，“先生，该你问了。”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嗯”了一声，语气随意：“你是觋吗？”
nbsp;nbsp;nbsp;nbsp;仿佛有凉风掠过枝头，摇落细簌的风声与光影，洇在一片寂静里。
nbsp;nbsp;nbsp;nbsp;“郑昭”垂下眼帘：“现在还不是。”
nbsp;nbsp;nbsp;nbsp;“知道了。”连雨年没什么惊讶表情，“朋友卡试用时间结束，我送你一程？”
nbsp;nbsp;nbsp;nbsp;“嗯？”
nbsp;nbsp;nbsp;nbsp;“郑昭”没听明白他前半句话的意思，正想询问，就见他再度抬起食指，重重敲在椅子扶手上。
nbsp;nbsp;nbsp;nbsp;本已平息的叩击声又一次荡开，褪去悠长清越，露出峥嵘棱角，一下震散了他额前纹路，化作点点光尘飘落。
nbsp;nbsp;nbsp;nbsp;郑昭猛地打了个激灵，恢复行动能力的同时，眼神也变得惊恐迷茫。
nbsp;nbsp;nbsp;nbsp;“刚才怎么回事？我、我的身体为什么突然不受控制了？我……他……你……”
nbsp;nbsp;nbsp;nbsp;“我们的交谈你都听到了，何必再费唇舌？”连雨年托住下巴，“他是教导你巫咒术法之人，授你技艺，也困你灵魂，掌控你的生死，以便随时灭口。”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郑昭”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nbsp;nbsp;nbsp;nbsp;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尤其是被人为延长的死亡，不到亲身经历的时刻，谁敢说自己真的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