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结束，直播间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然后，一条弹幕缓缓升起：
>“我妈就是这样。她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我舅，自己去广东打工。去年查出肺癌晚期，还在安慰我爸‘别花钱治了’。我昨天终于吼了出来：‘你凭什么替我们决定牺牲？！’”
>
另一条跟上：
>“我姨今年五十岁，刚离婚。她说这辈子最勇敢的事，就是撕掉结婚证，说‘我不想再演恩爱夫妻了’。”
>
苏小满看着这些文字，忽然想起陈志远教授手稿里的那句话：“压抑不会消失，只会代际转移。”
而现在，这条链条正在断裂。
深夜，她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署名“XK-3实验参与者之子”。内容只有短短几行：
>“我父亲是1986年‘思想驯模’项目的辅导员。他一生严格执行上级指令，禁止学生表达负面情绪。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说：‘儿子，其实我也害怕。但我不能说。’
>
>我把他最后的录音交给你。如果可以，请放进你的片子。”
附件是一段三分钟的音频。背景音是呼吸机的规律声响，老人断续地说：
>“我一直以为……纪律能战胜痛苦。可到最后才发现，真正的秩序，是允许混乱存在……允许人软弱，允许人说不……你们做得对……继续说下去……替我说……”
>
苏小满听完，泪流满面。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阳光破云而出。她驱车前往后山老槐树，想看看铁盒是否安然无恙。刚走到半路，却发现树下已站着一个人??林薇。
“你也来了？”苏小满走近。
林薇点点头，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我想看看它还在不在。”
两人合力挖开泥土，取出铁盒。盒子表面有些潮湿，但密封完好。打开后，CD、手稿、录像带、信件全都安然无恙。
“要不要拿出来晒晒？”林薇问。
苏小满摇头：“让它待着吧。有些东西，越是见光，越容易被人夺走。埋着，反而活得更久。”
林薇笑了：“你说得对。就像那些话，藏了三十年，现在才敢说出口。”
她们并肩坐在石头上，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滇池依旧波光粼粼，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你觉得我们真的改变了什么吗？”林薇轻声问。
“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变整个国家。”苏小满说，“但我确定，至少有三千七百二十一个人，在过去一年里，第一次对亲人说了真话。这个数字，是从各地志愿者汇总来的。还不包括那些没留下记录的。”
“三千多人……听起来不多。”
“可你知道吗？”苏小满转向她，“每一个说出真话的人，都会影响至少五个身边的人。五个乘以三千，就是一万五千个被触动的灵魂。而这其中，又会有新的开口者。这不是线性增长，是指数级的觉醒。”
林薇怔住，随即微笑：“所以，我们在点燃一场雪崩？”
“不。”苏小满望向天空，“我们只是推下了第一颗石子。”
正月十五元宵节，敦煌莫高窟景区发布公告：即日起，所有讲解员可在标准词之外，自主添加不超过三分钟的“个人感悟环节”。第一条被批准的补充内容，正是那位讲解员曾说过的那句：“你们看这个飞天仙女的笑容，是真的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