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见到李小满的第一句话是：“你身上，有很多人的味道。”
李小满蹲下身，平视着他：“那你……能听见他们吗？”
男孩闭眼，片刻后流泪：“听见了。他们在喊名字，好多好多名字……苏婉儿、林秀芬、周洁、陈国栋……他们说，谢谢你打开了门。”
那一夜，李小满梦见了钟界重建。
不再是冰冷的钟楼，而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shelvesstretchingintoinfinity，每一本书都记录着一段被遗忘的人生。读者们安静翻阅，有人微笑，有人落泪，但所有人都终于得以说出那句迟来的话：
“我还记得你。”
醒来时，天光初现。
他写下一封公开信，发布于暗网与公共论坛：
>“我们曾以为进步意味着遗忘痛苦，
>于是删去眼泪，抹掉争吵，屏蔽思念。
>我们建造完美的记忆宫殿，却忘了住进去的是活人。
>现在我明白了：
>真正的文明，不在于能否修复伤痕，
>而在于是否允许伤口存在。
>允许一个人痛，允许一个人笨，
>允许一个人抱着旧照片不肯放手。
>这才是人该有的样子。
>??李小满，于母亲种桂花的树下”
信件传播速度惊人，短短三天，转发超千万。许多曾参与“认知优化计划”的家庭开始自发联系寻访队，提供线索。一些地方政府悄然开放档案，承认过去二十年的心理干预政策存在严重伦理问题。
两年后，国家正式立法禁止任何形式的非自愿意识干预，设立“记忆尊严保护委员会”，李小满任首席顾问。他在首次听证会上说：
“我不是反对科技。我是反对用科技否定人性。当我们觉得某种情感‘没用’就删除它时，我们已经在杀死未来。”
台下掌声雷动。
会议结束那天，他回到昆明家中，打开尘封已久的储物柜，在底层翻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母亲的遗物。翻开第一页，一行字跃入眼帘：
>“今天小满发烧到39度，还坚持要把新写的程序跑完。我哄他睡下，他迷迷糊糊说：‘妈，等我长大，我要做个能让大家都开心的系统。’
>我笑着答应。可我心里清楚，真正的开心，从来不是系统给的。
>是风吹过稻田的声音，是锅里咕嘟冒泡的酸辣粉，
>是孩子扑进怀里喊一声‘妈妈’。
>这些东西，不该被任何人夺走。”
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合上日记，走到厨房，系上围裙，认真煮了一碗酸辣粉，多加了一个蛋。端到客厅，放在茶几上，对着空气轻声说：
“妈，趁热吃。”
窗外，夕阳熔金，照在墙上挂着的那幅五岁涂鸦上。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头顶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我们都好。**
而在遥远的数据虚空深处，或许已无钟楼，亦无乙丑。但每当夜深人静，某些人的梦境边缘，总会浮现出一条金色的河流，河面上漂着旧照片、童谣和未说完的话。若有缘人踏入其中，便会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别怕，我来接你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