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色常服出行,身后只带了几个乔装的暗卫,无人知晓他是一国之君。
故而,回来时,有两家送丧的队伍毫不避讳,抬着棺椁,洒着纸钱,从他身边走过。
漫天雪白,唢呐阵阵,哭声响天动地。
空青改了称呼,对裴霄雲道:“主子,可要属下去驱散这些人?”
“不必。”裴霄雲反倒摆摆手,驻足看了一阵子。
这两家送丧的队伍,前一家是位男子死了妻,扶棺痛哭,后一家则是女子死了丈夫,亦是悲痛欲绝,被人搀扶才得以站稳。
他见过太多死人,也杀过太多人,鲜血在他手上流过,就如无色的活水,早已不会因人命而动容。
那男子与女子的哭声质朴有力,不夹杂任何他物,唯有对逝者的无限悼念。
他耳边嗡鸣作响,仿佛静止在原地,似乎初次懂得,生离死别是什么。
可能就是一个人不在了,另一人会为其悲戚伤心。两个人隔着比万重长水还远的距离,不在同一片天,也不在同一片地。
那一男一女样貌年轻,或许他们从前也没想到,未来的某一日,他们的爱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离去,阴阳两隔。
人生苦短,任凭他是帝王,也改不了斗转星移,是以,有些事,始料未及。
若是他与明滢,也像这样,一个在躺在里面,一个站在外面,那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还是想找到她,和她在一起。
“空青,你去查查,这两家人家住何方。”良晌,他才从失神中抽离。
空青很快回来了,道:“回主子,那两户人家皆住在云茗山,那男子的妻,与那女子的丈夫,听说都是喝了井水,染病去的。”
裴霄雲知晓后,眼底泛起幽光。
看来,云茗山,他要亲自去一趟。
—
云茗山的一个村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百姓都道是喝了井中的水,才身体不适。
村里的井建在一座废弃的道庙内,为了查清疫症的根源,贺帘青与本县知县先行来到井边。
裴霄雲还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属下,先跟着贺帘青一同过来,其中就有行微。
二人一前一后,并无言语。
徐知县已派了大夫去井口察看水源,可那几个大夫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贺帘青到了后,命人舀了一瓢水上来,毫无顾忌便欲伸手指下去蘸了来闻气味。
行微突然沉声制止:“这水有毒。”
“我又不喝。”贺帘青背过身,没有看她,指节没入水中,“这毒不可能这么厉害,连沾一点都不行。”
否则就不会只死这么些人了。
他凑近鼻间细细闻,片刻后,发现了什么,皱起眉头:“这是——”
“哐”地一声,他手中的木瓢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袖箭射穿,水泄了满身,袖箭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射在身后的树干上。
他脊椎泛凉,踉跄几步。
“什么人?”
周遭的护卫顿时警觉,徐县令等人也大惊失色,茫然四顾,寻找那袖箭的来源。
有几息并未有动静,待众人缓下一口气时,又有几只袖箭横空飞来,两名县衙的官差当场中箭身亡。
贺帘青靠在树干上,一只袖箭穿透浓密枝叶,朝他射来,他瞳孔骤然放大,心跳落了一拍。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
行微徒手接住了袖箭,那箭头距他心脏,只有仅仅不足两拳的距离。
“快走。”她推搡贺帘青,也是对徐县令等人道,“这里被人埋伏了,回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