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人诡谲狡诈,蛊毒极其阴险,若他们在那处设伏,沈明述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吗?
他眼前忽然闪过明滢的容貌,阵阵恐惧与慌乱攀上心头。
他是皇帝,若还让她唯一的兄长涉险,遭遇不测,她怕是不愿再入他的梦,或许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沈明述若有危险,不仅明滢会怨他,西北也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支柱。
探子单膝跪地,面露悲愤:“若按正常行军速度来看,沈将军许是、许是已经抵达苍溪谷。”
裴霄雲倏然起身,步履微沉,额角在突突跳动,他没在西北都督府久留,翻身上马。
“你们随朕先行,前往苍溪谷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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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滢与沈明述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弟兄,以过路商队为幌子,早在日落之前穿过了苍溪谷。
苍溪谷与朗州之间,隔着一道山谷,此处也住有百姓,算是朗州城城郊,沈明述的另一批兵马便藏在那山谷中待命。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退路,朗州城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这些人的。
他到了朗州才知晓,乌桓人在控制朗州城后,在城内大肆抓捕百姓作药引,甚至将魔爪伸到了城郊,失踪的百姓不知被他们藏匿在城郊何处。
他把明滢安置在一名将士的家中,留了两队百人人马保护山上百姓的安全,且吩咐他们暗中探查失踪百姓的下落。
而他带着剩下只有几千人的兵马,原路折返,打算浴血奋战苍溪谷。
明滢跟着一位农妇去溪畔取水回来后,沈明述就走了,怕她担忧,没留下一句话。
明滢的视线随着远处山峦上的余晖,浅浅下移,抿了口甘甜的泉水,流入肺腑的只有酸苦。
“姑娘,我们回家吧,自从那群蛮子攻过来后,整个朗州都不太平,夜里经常有人失踪,不分男女老少。”
这位农妇名叫舒娘,参军的弟弟跟着沈明述去苍溪谷了,家中还有丈夫和女儿,
她得了二两银子,受令领明滢回家,照顾好她,见明滢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忧色,还以为她是怕城中的那些蛮子,安慰她:“姑娘别担心,山下有将军留下来的将士,我们只要不下山,那群蛮子等闲进不了山。”
明滢点点头,扯了一个苍白的淡笑。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哥哥。
上山途中,明滢从与舒娘的闲谈中得知,她的家是一间竹林小院,靠丈夫去山下打渔进城卖为生,因近日城中打仗,没人敢进城做生意,家里揭不开锅,连饭都吃不起了。
不过还好,因为她来了,沾她的光,家里多了一批猎来的野味,也能饱餐一段时日。
舒娘为人热情好客,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身娇肉贵,上山走得累了,便让她坐在院中歇息,自行去厨房做热汤。
明滢坐了半晌,想进厨房去帮她生火,还没进门,便见舒娘神色惊慌地出来。
“不好了,我丈夫和女儿不见了!”
如今多事之秋,明滢心中亦是一咯噔,上前扶住步履颤巍的人:“会不会是去山下打渔了?”
舒娘冥想片刻,突然捂着眼流泪:“我都叫他别去,最近山下都是蛮子来抓人,他说今日是我的生辰,不想让我饿肚子,许是趁着我去取水,瞒着我偷偷去了,我女儿应该也是跟着他去了。”
她说着,便急着要去山下找人,明滢按捺住她,让她冷静,再等半个时辰,看看人可会自行回来。
可天都黑了,也不见一个人影,舒娘甩开她的手,再也不听劝,已经跑出了篱笆。
所幸被周围留下的将士拦住,将人扶了回来。
沈明述交代了,不能让百姓下山,他们便不能放人下去。
“你先别着急。”明滢给舒娘倒了杯水,尽量平静地对她道,“你我下山去找,恐怕也是找不到人的,这些兄弟们个个会武,身手不凡,叫他们下山去找,胜算还大一些。”
经她安抚,舒娘终是点点头。
明滢烧了热水,做了热汤,给众人分食,看到舒娘房中的灯熄了,她也难以安定。
若是找不到人……
苍溪谷,哥哥,朗州,这下舒娘的家人又失踪了。
“笃笃笃”敲门声打算了她的思绪。
“姑娘。”
明滢听到是自己人的声音,才起身开门,急切问:“怎么样,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