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霄雲给明滢的那封身份文书,上面写得一清二楚,她的新身份是书香门第谢家谢老御史的孙女。
恰好谢家早年间就走失了一个孙女,苦寻多年无果,裴霄雲要给谢家塞一个孙女,想来他们也不敢不认。
他只需要让明滢顶着谢家孙女的身份嫁给他,堵住朝堂上下的悠悠众口。
他将房中明滢时常翻动的那些闲书通通收了,只塞给她这封文书,让她日夜翻看,必须倒背如流。
这夜他回来,明滢竟将书扔在一旁,兀自坐在窗前发怔。
他面色不虞,踩碎了满地摇曳的烛影,走过去问她:“都背得怎么样了?去捡过来,我来考考你。”
明滢眨了眨眼,望着角落的那封纸册,神思渐渐飘远。
她知道,那上面不是她的名字,那个身份也不是她的,她不想拿旁人的身份。
是以,他不在时,她信念坚定,不会去背记那种东西。
可当他坐在她面前,落下的话音好似带着不可控的指引,她神使鬼差将纸册捡了回来。
裴霄雲让她坐到膝上,她也不曾抵触,睫毛轻垂,如一具外表光鲜,心神空缺的木偶。
男子修长的白指翻动纸张,带出哗啦啦轻响,“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明滢距他很近,闻到他身上那丝熟悉的旃檀香,神思飘忽,如坠在云端,只有他的手能拖住她,方能不叫她下落。
她陷入莫大的迟疑与纠结,最终,露出一口白齿,加重腔调:“我叫明滢,家住扬州。”
“不对。”
裴霄雲的声音即刻洒下。
他重重捏着她的耳垂,捏得泛起薄粉,再与她额头贴着额头,“你姓谢,名唤谢薇,家住京城,是左都御史谢之庭的孙女,记住了吗?”
明滢眼眶微红,闭上眼,摇晃了几下头,呼吸加快。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才挣破束缚她的网,夺过他手中的文书,扔得老远,从他膝上下来:“不,我就叫明滢,我就是明滢。”
她怎么能跟旁人姓,叫旁人的名字,顶旁人的身份呢?她有名有姓,有爹娘,也有哥哥。
裴霄雲见她竟敢反抗,眼底火光幽微,一双阒黑的眸仿若要将她吞噬。
她这样不听话,定是那药,剂量还不够。
“过来。”他强硬将她的头按在胸膛上,轻柔道,“我是在谋划,好娶你为妻,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乖一些,不能叫我白替你筹谋。”
他的声声安抚,长出了千万根无形触手,紧紧抓住她,叫她无所遁形。
明滢贴在他胸膛,呼吸渐渐平缓,他的气息、他的话语,令她忍不住想沉溺。
可她就是不肯开口,不肯跟随他的指引,记住不属于她的名姓。
裴霄雲于是暂且作罢。
她的反应,相比从前,已让他极为惊喜与舒心,他只能徐徐图之。
这日后,他又不着痕迹,往她的膳食中再添了些念尘散。
明滢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白日出门公办,她会想着他的样子,期盼他早点归来。
他要与她交。欢,她不知该如何抗拒,只能跟随他的指引沉沦。
关于与他的记忆,最清晰的是在扬州的那三年,后面的事,她恍恍惚惚,偶尔忆起他对她做过的事,也只是如柳絮般,飘拂而过,不留痕迹。
裴霄雲也会反复跟她提,他们是注定的缘分。
他们相伴三年,恩爱非常,还曾孕育过一个女儿,等这次回京,他会风光迎娶她,与她白头偕老。
她手中握着那册东西,主动翻开,眼睛扫过一行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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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霄雲根本无需担心她中了念尘散的事会被贺帘青瞧出端倪。
再者,就算被发现,她如今还能离得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