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有什么人是她一定不能忘记的。
趁着神思尚算清明时,她拿出纸笔写满林霰的名字,强行去回忆与他走过的山山水水,与他的一点一滴,可想着想着,她再看向纸上的字,竟需要去努力回忆他的五官。
豆大的泪珠落在纸上,她趴在桌案上哭,可分不清是哪里难受。
裴霄雲进来时,便听到猫儿般的细软哭声,见她半边身子伏在案上,身下压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林霰的字,他神色阴沉,缓缓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
明滢直起身子,擦干眼泪,恢复镇定的面色。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声的指引,勾出她下一句话。
“在练字。”
裴霄雲显然对她不加犹豫的回答感到震惊,以往他与她说十句,她也不会答一句,如同一樽木头。
他默默算了算日子,从他在她的膳食中下药,已过去半个月了,瞧这样子,许是药性发作了。
他坐下,将那团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朝窗外抛了出去,“纸脏了,重新写一张。”
明滢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双眼平静无波,就好像他扔出去的,就真是一张废纸而已。
裴霄雲见状,眉梢泛喜,坐在她身旁揽着她,执起她的手,落在他自己的肌肤上:“不写了,我有些累,你给我按按好吗?”
明滢的指尖在触碰到他的肌肤时,心头一绞痛,本能弹开。
想到他卑鄙无耻,对她羞辱欺。凌,强迫威胁,她浑身便寒意缭绕,并不想与他这么近。
“怎么了,你不愿意?你可是我的人。”裴霄雲攥回她微凉的手腕,用着极具魅惑的低哑声线。
明滢耳中、脑海,一团乱麻,轰鸣渐起。
对他的恨意并未消散。
可同时,又仿若有什么东西,一步一步牵引着她的身心,撞碎那份轻微的抗拒。
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拉引,要把她整个人都扯得七零八碎。
她的指尖,竟跟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他额头上。
该如何伺候他,她又细细回忆一遍,那些动作,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裴霄雲许久都没得她这般周到的服侍,那纤细绵软的指尖就如一丝活水,缓缓注入他的心田。
他枕在她腿上,微微眯眸。
明滢紧紧咬着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和他之间会这般平静?为什么她能心甘情愿这样做?
“我、我是不是生病了?”她不断怀疑,不断陷入缥缈,终于问出这句话。
“你没病。”裴霄雲陡然睁眼,握住她的手,对她道,“你的病已经好了,许是这北地水土不服,徐州的事我快处理完了,过几日带你回杭州。”
她以前才是病了。
他如今,正在慢慢治好她。
那药还真是有用,用上那么些许,连一块顽石也能融化成软水。
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彻底忘记那些人。
忘尘散那种药,虽不伤身,却比寻常蛊毒还厉害,大夫根本诊不出来,是以,贺帘青替明滢把脉,也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
明滢信任他,听他这样说,也不再怀疑自己得了病。
可若不是病,无疑让她更痛苦。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对着自己的仇人,抵触感越来越弱……
裴霄雲倒觉得日子回到了从前,早出晚归,她都在房中候着他。
她温顺听话,不再强烈反抗他,除了仍是不爱说话不爱笑,哪一点都令他满意。
他许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亏欠,心里有了另一种打算。
如今朝中不算稳固,一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仍握有实权,那些老东西都计划千方百计塞女人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