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以为明滢是大户人家的妾室。
虽是妾,可也比她们这种整日对着无数个男人赔笑的妓子好。
“我命不好的。”明滢再用了几口,便将饭菜推到旁边,饮了几口水。
害怕常常是没有尽头的孤独带来的,锦葵的到来让她放松了些许,她也能与她说些话,“我从小就家破人亡,被卖到了扬州的私窑子里,是昨天送我来的人,花钱将我赎了出去。我跟着他快四年,做他的通房,做他一个人的妓子。”
她说着,紧紧捏着杯盏,眼底浮起一丝狠意:“他对我责骂羞辱,逼我喝落胎药,从来都不将我当人看,我本来也以为,我就命该如此,就该这样活着。”
锦葵胸脯起起伏伏,连呼吸都凝滞了,显然震惊她的身世,继续听她道来。
“可这个世上,没有谁生来就该做谁的奴婢,我想为了自己活着。于是我离开了他,在其他地方的三年,我有家人朋友,有了新生活,可他又突然出现。”明滢一边冷笑,一边道,“他说我生来就低贱,要我继续低三下四讨好他,做他养的金丝雀,我不愿意!”
锦葵大概是猜到了,她不愿折腰,是以,那个男人才把她送来了这,试图用恐吓威逼,让她低头。
“我恨他,我与他不死不休,我不愿当他的禁。脔,除非我死。”
她宁死,也不会屈服他。
锦葵知道来龙去脉后,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规劝。
不说些好话,会被周娘子责罚,可劝她,所有言语都显得违心可笑,苍白无力。
她也想到了一个人,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满眼忧愁。
她忽然觉得明滢说的很对。
没有谁生来就该做谁的奴婢,哪怕身如芥子,也不代表没有出入。
她与明滢再说了一阵话,外头突然爆发起哄闹。
明滢下意识缩了缩身子,锦葵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我出去看看。”
她心中明了,又是那胡公子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来闹事了。
果不其然,一群醉汉堵在台上,喧闹不止。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爷今日就要听锦葵弹琵琶!”
周娘子带着几位姑娘上来赔笑:“胡爷,您消消气,快下来,别摔着了。”
“滚开!”那姓胡的男人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耍起了酒疯,“爷就要锦葵,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还以为那郡王府的二公子能娶她过门?人家早已娶了赵同知的千金。她娼。妓出身,给人提鞋都不配,爷看得起她,还不赶紧给爷滚出来,装什么清高?!”
锦葵躲在屏风后,手绞着帕子,红了眼睛。
公子娶妻那日,锣鼓喧天,她岂能不知。
“胡爷,锦葵只会弹月琴,不会弹琵琶,不如叫管春跳舞给您看?”
“庸脂俗粉,也入得了爷的眼?”胡爷看了眼管春,嫌弃嗤笑,“不会弹琵琶,就脱光衣裳跳舞,爷就要锦葵,否则,爷就带兄弟们砸了你这凝雪楼!”
“好好好,消消气,奴家这就去找锦葵。”周娘子连忙安抚人,生怕这胡爷要砸她的生意。
她一上楼,便见锦葵在偷偷摸眼泪,躲在屏风后偷听,当即拿扇柄敲她,骂道:“好你这小蹄子,躲这偷清闲,还不快下去陪客!”
锦葵一时语无伦次,慌张掩下伤心之色。
周娘子看她这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拉着她到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这么多日都没消息,你那意中人想必是不会赎你了,下面那位胡公子可是知府的小舅子,有权有势,我们也惹不起,你快下去陪陪他,万一他看上了你,有的是荣华富贵享。”
“我不会弹琵琶,不如妈妈您找些会弹琵琶的姐妹。”锦葵不敢明晃晃拒绝,可心中仍是万般不情愿的。
“你不是不知,前日那扬州富商,一口气买走了十位会弹琵琶的姑娘,新来的那些雏。儿,还没来得及调。教。”周娘子不欲与她多扯,语气不容商榷,“不会弹,你就脱了衣裳跳支舞,也得把人给我哄好喽,你还当自己被那郡王府的公子养着呢?”
锦葵深深蹙眉,陷入极大的窘迫。
那胡公子明摆着就是想羞辱她,要她众目睽睽之下脱了衣裳跳舞,她虽身在这种地方,可她也不是没有廉耻。
“哎呀快去啊!”周娘子不断催促。
锦葵摇头:“我不能……”
“我会弹。”
明滢在门口听了许久,看出了锦葵的困境。
不弹琵琶,就要脱光衣裳跳舞,如此折辱人之举,亏那些男人想得出来。
锦葵与周娘子皆是一惊,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