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述胸口激荡,喉头滚动,终是掩去眼中利芒,策马离去。
黄沙飞扬,前方已不见人影。
裴霄雲满手都是血,蜿蜒在地,淋漓可怖。
他生生将剑刃折断,被痴狂暴怒占据心神,连连冷笑,听得人心惊胆颤。
“住手。”他一声令下,阻止了身旁的厮杀。
跑了又如何,能跑到哪里去?
他一定会亲手把她抓回来,向她、向她的好哥哥,讨今日这笔债。
—
暮色袭来,残阳如血。
趁着城门落锁之前,一队寥落无几的人马终于抵达关州,在一处客栈落了脚。
此番交战,死伤惨重,沈明述的部下一个也不剩了。
明滢灰头土脸,手臂上也被擦出几条血口子,他看着大夫为趴在榻上的林霰处理背上的伤口,那道伤痕深红狰狞,如痛在她心。
滚落下马的瞬间,那批人持刀砍来,是林霰护着她,自己却中了一刀。
他一路都在流血,每流一滴,她心头就冷一分。
她拧了方帕,为他擦拭因疼痛而沁出的汗。
“阿滢,我没事……”
劫后余生,就像在做梦,林霰执起她的手,虚弱地对她笑,让大夫先去看她的伤。
方才实在太过惊险,明滢整副身躯还如在马上颠簸,手止不住发抖:“我不打紧,先看你的伤要紧。”
在裴霄雲找到她、威胁她时,她本以为她又要受他的钳制,被他抓回去;在那些黑衣人涌上来时,她以为或许要死在那了。
可万幸,她、林霰、还有哥哥,他们都还在一起。
正想着,去城中打探消息的沈明述回来了。
他买了些热吃食,先问了大夫他们的伤势,得知无大碍后,才安心坐下,面色不大好看,嗓音发涩:“裴霄雲也进关州城了。”
明滢捏着油纸袋的手指蓦然一松,烧饼滚在地上,沾满了灰,已是不能吃了……
她真的很想与家人过新生活,可他为何就一直阴魂不散,追着她不放。
如他所说,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卑贱之人,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盯着她折磨。
“关州城这么大,他未必就找得到我们,且他也受了伤,必定心力不足,我们明早就出城去徐州。”沈明述宽慰她,再拿了一只干净的饼给她,拍了拍她瘦弱单薄的肩,“别担心,有哥哥在。”
明滢对上他柔和又沉稳的眸色,点点头,低头咬了一口烧饼。
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
有家人在身边,她便很安心。
抛却那些繁杂事,暂时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清晨,一行三人皆遮掩涂抹了面貌,等候排队出城。
怕裴霄雲可能派人来搜查,明滢故意用了褐黄色的妆粉把面容画皱,盘着高高发髻,揣着只包袱,背影看起来就像是饱经风霜的妇人。
沈明述与林霰也用灰粉抹得蓬头垢面。
三人错开而行,一前一后,就像是寻常百姓。
眼看便要出城,一队官兵策马而来,拿出关州知府的告示,以城中有人染瘟疫为由封锁城门,驱赶即将出城的百姓回城。
百姓别无他法,只能先回到客栈。
明滢一行人也不例外,被驱赶回城中。
回客栈的路上,明滢惴惴不安。
裴霄雲虽是个只会欺负人的混账东西,可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他庸碌无为,行欺压百姓之事。
为了抓她一人,封锁城门,造成全城百姓不便,并不像他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