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波感受到了专注和喜悦,始于雍城初见那一日。
当然没有什么一见倾心,但她明白这是赵离弦如今的心意为那时的记忆渡上了圣光,当初平平无奇的引见,相遇,如今回味尽是庆幸与感动。
庆幸自己方一出关就扎进雍城的任务,与本来一生不可能有交集的女子相识,得到了此生挚爱。
从初见至今不过短短一年,这在赵离弦这本书里只占薄薄一层的内容,可每一页的翻阅,王凌波都感受到记忆的主人那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对每一句刚阅完的前刻都回味不舍,甚至好几个片段他忍不住反复翻阅摩挲。
于是在王凌波看来,便时常有一段记忆反复在眼前经历的画面,她不得不拧了记忆里的赵离弦一把,这才叫他收敛些许。
然后她便感受到了从她来到饮羽峰伊始,记忆的画卷色彩逐渐艳丽,笼罩着记忆主人与世界的隔膜日益渐薄,直至真切感受世间缤纷,窗沿的铜铃铛,落雨的滴答,灵鸟振翅掠过搅动的微风。
某一日,一只胆大包天的灵鸟落在他的窗前,嘴里衔着一块巴掌大小,色彩斑斓油润如玉的蛇鳞。
那是灵兽峰峰主本命灵蛇的鳞片,蛇鳞有时难免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脱落,大部分会被珍而重之收纳起来,无论炼器入药都是难得至宝,偶尔也有漏掉的被山中灵兽拾走掩藏,这灵鸟想必也是废了好大巧劲钻了空子所得。
赵离弦知道它打算送给王凌波,这只灵鸟他认识,饮羽峰上的鸟食它顿顿不落,又颇通“礼尚往来”。
那一刻赵离弦突然有种不枉喂它这么多灵谷的欣慰,又因这欣慰觉得此鸟哪处都惹人喜爱,接着迫切想要看到她收到小鸟赠礼时的喜悦,这可比人情往来新鲜多了。
想到此,一瞬间赵离弦好似念头通达,不知何时起,他竟能感受这些细小平凡的喜悦,以往决计想不出趣在何处的是如今也无师自通。
空洞被日益填满,麻木被一次次的惊羡激活,他终于等到了褪器成人的时刻,也因此才有能力抗下师父的百年阴谋,从始算计。
赵离弦给她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整段人生,还是书写给她的情书。
最后记忆的画面来到了他的房间,到处漂浮着玉简的极冷之地。
眼前的赵离弦约莫十二三岁,他开口道:“自这时候我在饮羽峰独辟洞府开始,一生多半时日都在此间渡过,所以……”
他话未说完,王凌波便看到属于这个房间的记忆如同一页重复的画纸,一张一张翻动,每一张就是一天。
除了玉简的增和位置的细小变动,近百年来这了几乎全无变化。
然后画纸越翻越快,都是大同小异的静谧冰冷,这种冰冷在数十年中,累计几万个日夜里重复着,有种望不到头的绝望。
这不是王凌波的心情,她知道,这是赵离弦的。
然后突然某一个无法具体到哪一日的时间开始,孤寂冰冷被消融,沉抑的空虚逐渐褪去,接着每一页相同的画卷都开始心情上扬。
到了这个时候,翻阅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页一页的停留,好似要将那日日夜夜被倾注的心毫无保留展露给她看。
赵离弦说出了未尽之语:“你让我活过来,往后岁月,我也不能没有你。”
“你呢?”他将真心剖出来,不顾自尊体面,捧到她眼前心中忐忑的问:“你可愿踏进无尽岁月,随我共度一生?”
王凌波脸上适时露出动容之色,这于她而言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