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随手自书架上拿下一本,不过是最普通的诗经而已,再粗粗扫过附近几个书架,也都是诗书文集、山河图志之类,看起来并无玄机,也难怪此处无人看守。
林安没有在书架上花费太多时间,因为她很清楚,巨阙山庄真正隐匿的秘密,藏在了千枭林深处的地下祠堂之中,而非这光明正大的藏书楼。
楼内一片寂然,进到楼里这片刻工夫,也不见半个人影出没,更不知方才那只白鸽是从何而来。
林安不免有些遗憾,或许是自己看走了眼,也或许,是放鸽之人已经离开。
不过,来都来了,不如再上二楼看看。
正想着,门外吹来瑟瑟秋风,将门边书架上的书页飒飒翻动,林安回身关上大门,接着向楼梯走去。
一楼顶梁甚高,两层楼之间的楼梯也是蜿蜒绵长。二楼窗外的一缕日光斜斜洒在阶上,古老的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好似一步步踩碎了流泻的日光。
林安还想着封一枕的事,有些出神,便在此时,眼前却猝然闪出一个黑影,随之而来的,是“哇——”地一道哭叫声。
林安猛惊一跳,在楼梯上连连后退几步,正欲转身撒腿就跑,却先一步看见了黑影的面目,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脚步停滞,一脸愕然。
这几日来,她的确想到过这个人,却从未想过,会在巨阙山庄见到这个人。
——谢阳。
“林姑娘!真的是你!”谢阳接着方才那一声“哇”,继续无比激动地叫着。
林安仍在愣怔。
记忆中的谢阳,总是戴着一顶方方正正的黑冠,书生气十足,衣衫整齐,行止也是规规矩矩,端方得近乎迂腐。
而眼前的他,灰头土脸,不修边幅,胡茬看起来已有几日未剃,衣衫也脏兮兮皱巴巴,头上黑冠更是不知丢去了哪里,只剩一个略显散乱的发髻,哪还有往日峨冠博带的模样?
而谢阳竟似对自己的狼狈形象毫无所觉,略带脏污的面上洋溢着“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和绝处逢生的希冀,又急急问了一句:“林姑娘,你怎么也在巨阙山庄?”
“我……”林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即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问,打开了谢阳的话匣子。
“倘若放在以前,像比武大会这种盛事,御水天居一定会派我前来见证。如今……我成了帮主,要管帮里大小事务,却实在不舍得错过这样的热闹。”
林安点了点头,丝毫不觉意外。谢阳有职业病,向来是个八卦爱好者,来到这里的第一日,她就曾为谢阳的错过感到遗憾,却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赶来了……
“原本我提前一天便到了这里,却被告知要飞过湖面才能入庄,我半点武功不会,又哪能飞得过去?
我本想解释一二,但御水天居如今名声大损,若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只怕……反而要将我赶得更远些。”
谢阳一脸生不逢时,唉声叹气。
林安摇头失笑,也有些同情。
“我只得暂避一旁,再想办法,结果却碰见一个人。”谢阳说到这里,神色忽然变得古怪,“那人虽有些武功,却不够横渡湖面,因此也碰了壁。
这本不奇怪,但我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和我一样是铁了心的,并没有真的放弃。”
“这人是谁?”林安忍不住问。
“不知道。”谢阳摇了摇头,“我主动与他搭话,想和他结伴,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主意。可他根本不理会我,我还以为是碰到了一个哑巴。
直到我突然灵机一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游过去’,他才第一次看向我,问我,若被守在岸边那人发现,又该如何。”
听谢阳说出“游过去”三个字,林安脑中飞快一闪,一瞬间想到了沈玉天曾提起的,那晚渡湖时听到的水声——陌以新猜测是有人游过湖面。难不成,那个人竟然就是谢阳!
那么,那个在林间生起火堆,藏匿于千枭林深处,令他们忌惮不已的“神秘人”,难道……也会是谢阳?
谢阳继续道:“早在出发前,我便仔细研究了巨阙山庄的所有情报,对这周围地形也了如指掌。我告诉那人,我知道岸边有条林间小路,可以绕到惊鸿湖另一侧,从那里下水,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入庄以后,便可以藏匿在千枭林中,再见机行事。我主动提出给他引路,条件是要他与我同行,在我需要时帮衬一把。
林姑娘你也知道,我自小在御水天居长大,自然通识水性,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一窍不通,要想在林子里过活,至少得有人会生火采猎才行。我看那人身高体阔,也算一把好手,又与我同病相怜,便出了这么个主意。”
林安心道一声果然,连忙又问:“后来呢?”
“后来……一切还算顺利,我们游到了湖岸边,我正想找时机上岸,便见那人……”
谢阳顿了顿,神色愈发古怪,“那人……竟根本没有上岸的意思,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过一会又浮出头来,再换个地方,又一次扎下去……就这样重复一遍又一遍,几乎不曾停歇……
我简直看呆了,甚至都忘了上岸……后来,有巨阙山庄弟子来到岸边,我们连忙潜入水中,竟偷听到……他们要在湖岸埋下炸药!
这时我才惊觉,这场比武大会恐怕另有文章!趁他们一趟趟去搬炸药的空隙,我们连忙偷着上岸,按计划躲进了千枭林。”
林安认真听着,心中早已疑惑重重,“那个人还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