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大门忽被推开。一阵夜风灌入厅内,火光微晃。随即,有人大步而入。
这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缟衣,身形挺拔,相貌端正,气度沉稳。
其后左右各随一人,左侧是一人一剑漠然拦路的赵无绵,右侧则是湖边那个瘦小少年。
男子脚下大步流星,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穿过各派宾客,一步步走向大厅上首之位,这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此人背脊笔直,双手负后,举止不卑不亢,一派主人作风,又有赵无绵与那少年一左一右立于身侧,显然便是巨阙山庄的主事之人。
众人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他。
林安忍不住低声道:“这不会就是段一刀段庄主吧?这么年轻!”
“不可能!”花世断然否决,“虽然我也没见过段一刀,但他二十年前便一手创立了巨阙山庄。这人如此年轻,那时还是个奶娃娃吧。”
男子拱手抱拳,肃然开口道:“晚辈段鸿深,见过诸位前辈。诸位远来鄙庄,一路辛苦,想必也都猜到了我们给出的谜题。”
“滂沱雨歇荒村畔,钟馗幸免四五灾。”人群中有人朗声接话,正是何昭阳。
只见他神采飞扬道:“滂沱雨歇是指滂去掉水,得‘旁’,村畔则是‘木’,两者相加便是一个‘榜’字。而钟馗免去‘姓’,即得‘馗’,再免去四五,便是去掉‘九’,剩下便是‘首’字。
两句合起来,正是‘榜首’二字。”
何昭阳一派踌躇满志,最终总结道:“巨阙山庄拿出的宝物,自然便是贵庄镇庄之宝——江湖神兵榜首的巨阙重剑!”
在座之人显然都是心知肚明,并未有人感到意外,却有人高声道:“贵庄当年招募第一高手赵无绵,便是将这巨阙重剑许给他用,若是明日易主,你们可不能出尔反尔。”
这话虽是问段鸿深,众人的目光却都看向他身侧的赵无绵。
赵无绵上前一步,伸手取下背后所负的重剑。他双手执剑,轻轻一顿,剑尖触地,地面砖石应声崩裂,瞬间破开数道石缝,如蛛网般延伸开去。
厅中静了一瞬。
赵无绵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赵无绵受庄主所托,执掌巨阙数载。此剑虽在我手,却始终为巨阙山庄之物,其去向,自当由庄主定夺。”
言辞简短,却态度分明——他愿意服从庄主之命,将巨阙重剑作为此次大会的胜者奖励。
可既然是“比武”大会,谁要想夺魁,自然也要胜过赵无绵,几乎等于是要从他手中抢夺巨阙重剑了。
众人交头接耳,场内一时嗡声四起。
廖乘空目光微转,出声打断了嘈杂:“不知段庄主何在?”
段鸿深沉默片刻,方才开口,一字一句道:“家父……无法前来。”
众人此时才知,此人原来是段一刀的儿子,便又有人疑道:“莫非段庄主身体抱恙?”
段鸿深没有答话,而是伸手入袖,缓缓取出一条素白布带,一端用牙咬住,一端攥在手里,紧紧系在了自己的左臂之上。
众皆惊疑不定,只见段鸿深认真系完白布,才重新抬起头来,声音低沉而清晰:“家父于三个月前遭人杀害,不幸殒命。”
这一句话有如惊雷落地,厅中顿时惊起一片哗然。
花世已经惊掉了下巴,喃喃道:“搞什么鬼?”
太岳宗的何夫人双眉紧蹙,沉声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段鸿深神情肃然,眉目间透着不再压抑的悲愤,缓缓道:“三个月前,有黑衣人夜闯山庄,潜入先父房中。先父猝不及防之下,受制于人,那人逼他交出巨阙重剑,先父自然不肯,那人便以深厚指力,攻破先父胸口巨阙穴。
等我们闻声赶至,先父气息已将散尽,黑衣人也早已逃之夭夭。
弥留之际,先父只留下寥寥数语,那人功力极深,为剑而来,一次不成不会罢休,要我务必小心应对。”
段鸿深一番言罢,声音愈发低哑,双目已是一片通红,厅中众人更是愈发惊骇。
段鸿深用力吸了一口气,沉声续道:“那黑衣人想要巨阙重剑,我便以此剑为饵,宣布为胜者奖励,他自然不会不来。”
话音落地,厅中气氛陡然一紧,却有一道带着几分憨气的笑声突兀响起:“少庄主的意思是,那个杀害老庄主的黑衣人,此刻就在这厅中?”
说话之人立在万岛主身旁,身材微胖,面相老实,正是那被红衣少女唤作“阿贪”的男子,想必也是遏云岛贪、嗔、痴三大高手之一。
阿贪虽笑得憨厚,这个问题实则却颇为尖锐。
段鸿深冷笑道:“不错,此人一指破巨阙,如此明晃晃的嚣张挑衅,我段鸿深必要他有来无回,誓为父亲报得此仇。”
林安低声问:“一指破巨阙,这是什么意思?”
陌以新抬手一指自己胸口下方,对她解释道:“胸腹交接处的凹陷部位,叫做巨阙穴,与巨阙山庄恰好同名。凶手将段庄主伤在这个穴位,的确算是一语双关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