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死万事空,平白一句亏欠又有何用,你……怎么能这么傻?”林安咬唇,声音严肃。
陌以新清冷的神色终于松动几分,他眸光微敛,忽而轻笑:“曾经,我的确从不吝惜此身,只觉不过贱命一条,有何足惜?可如今有你,我只嫌光阴太快,又怎会舍得去死?”
林安心头震颤,愣怔道:“那你……”
陌以新转过头,望向黑暗无边的海面,语气清淡得仿佛只是随口闲谈:“有经验的杀手进行刺杀时,通常不会选择将匕首刺入人的心口。你可知为何?”
林安:……
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而且,他这样没头没尾地自说自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啊!
陌以新也并未等她回答,自顾说道:“因为,人的心口附近被肋骨包裹,匕首刺入时很容易卡入肋骨之中,进退不得。如此一来,目标未能毙命,刺客却也难以拔出匕首再补一刀。”
“你说这个,究竟——”
“纪寒川武功高强,若在平时,我根本无法近他的身。可他要剜我的心,却不得不与我近身。”陌以新平静地说着“剜心”这样的字句。
“我只须不着痕迹地找准角度,将胸膛精准送入他的刀尖,便能让刀尖卡在我的肋骨骨缝之中。
在这个瞬间,他与我近在毫厘,便是最好的反击机会。”
他转头看向林安,目光沉静,“他的刀刺入我的肋骨,我未必会死,可我趁他使力拔刀身形定住的一瞬,用袖箭刺入他的咽喉,他却必死无疑。”
刀尖……卡入……肋骨……
他的每一个字眼,都带着刻骨的疼痛,可他的语气,却自始至终平淡无波。
他的计划从容而残酷——将胸膛主动送入致命的刀尖,用自己的肋骨去做那反击之盾,一击必杀……
林安心口骤然收紧,声音轻颤:“以新……”
陌以新抬起手,掌心轻抚上她的面颊。
海风拂过,他眼神里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柔和,却依旧透着幽深的执拗:“安儿,我会保护你。任何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都不会让它发生。”
林安鼻尖猛地发酸,她抓住他的手,大声道:“可我最在意的人,是你!你受伤,你忍疼,才是我最伤心难过的事!”
陌以新目光微闪,将腿收到另一侧,淡淡道:“嗯,我不会再受伤。”
林安揉了揉眼眶,这才发现,他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她忽然想起,陌以新本就体寒,入冬甚至要以药浴驱寒,眼前虽在盛夏,可此番入海救人,莫不是着了凉……
她有些揪心,连忙问:“以新,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
陌以新摇头道:“我没事。早就同你说过,不必将我当做体弱之人。”
林安仍皱着眉,不放心道:“我们怕是还要在这里滞留几日,你得好好歇息。”
这一日众人历经劫难,皆是身心俱疲,夜里早早便各自安顿下去,暂且歇整,待明日再商议后计。
陌以新沉默片刻,道:“待离开这里,回到陆地,你……有何打算?”
林安一怔:“我……还没来得及想过。”
“那,现在想想。”
林安以手托腮,垂眸沉思,喃喃道:“当初从景都出走,一来是为了圆行走江湖的梦,二来,其实也是为了……”
话音微顿,她没有再说下去。
“为了探寻我的过去。”陌以新却替她接了下去。
林安讶异地看向他。她记得很清楚,当初那封不辞而别的书信中,并未提及这一点。
陌以新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讶,唇角轻轻一弯,笑意温和:“安儿,不要低估我对你的了解。”
林安垂眸,轻声道:“我只是想,人总要放下心结,才能真的向前走。”
她顿了顿,重新看向他,“那日你说,从今往后,我想回景都,我们便回景都,我想闯江湖,我们便闯江湖。可你分明又说,你曾发誓永不踏足江湖……”
陌以新回握她的手,认真道:“答应你的话,我绝不会食言。”
林安轻轻摇头:“以新,我从不想逼迫你。可我也无法否认,心里总有许多疑问和好奇。所以,当你准备好的那一天,再将一切告诉我。在此之前,我不会再问。”
陌以新心口一热,目光深深望着她,沉声道:“安儿,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对你,我可以毫无保留……”
说到此,他忽地一顿,脑中闪过她方才那句——“你受伤,你忍疼,才是我最伤心难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