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伸手来抢。张叁一侧身躲开,另一只手臂一箍,趁机将他抱了个满怀。
张叁跟个抢小娃东西的恶霸一样,一手将他箍在怀里,另一手将荷叶凑到自己鼻尖闻一闻——还带着一丝蔗糖的甜香。
“旭哥送的糖,就这么舍不得?”
李肆委屈地皱起脸。饼和糖是旭哥送的,可是将热乎乎的饼捏碎了、蘸着糖一口一口喂他的是啸哥。他留着这个是因为舍不得啸哥。
咳,当然旭哥也有一点点舍不得,旭哥别生气。
他伸手还要去抢,张叁伸长手臂左右摇摆地逗他,气得他往张叁肩上又捣了一拳。
“哈哈哈!好了好了,还给你。”——
俩人打打闹闹的,终于是将简陋的行囊给收拾好了。
张叁又将那块龙纹玉佩塞进他衣襟里,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替阿慎仔细收着,到了京师再给他,免得他路上又丢了。”
又接着补充道:“你手下那个十夫长,叫陶实的那个,是个实心实意的,可以多仰赖他一些。旁的人倒也不差,都是些好汉。但你记住,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不要全然相信,尤其是日后进了官场。”
李肆已经是第二次听他说类似的话,但反正乖乖照做就是,便点点头。
张叁又多说了几句,不外乎路上多加小心一类的叮嘱。
吴厨娘俩口子也进来了,知道小郎君要走,一大早起来做了不少干饼给他带上。张叁也都帮他包好了收进行囊里。
小郎君要走了,吴厨娘忍不住抹起了眼角。张叁忙劝道:“吴大姐,可莫逗他哭咧,你看他眼泪也包上咧。”
李肆包着眼泪依依不舍地谢过了吴厨娘俩口子,便要跟张叁一起去大姐家接乔慎——
二人还没能出县衙,陈小押司揣着鸽子急匆匆地追上来:“团练!又来了信!”
张叁想了想,担心军情紧急,便道:“肆肆,你先去接阿慎,然后去北城门跟同袍们、佘将军汇合。我昨日已派人跟他们说了,约他们一早在北城门相见。一会子我看了信,直接去北城门送你,等我来了你再走。”
李肆点点头,自己先去了大姐家——
张叁跟刘武一起守着陈麓解那新来的密信。他昨日才让陈麓将守城大捷的消息告知了魁原城,还以为来的是下一步的指示计划。
然而陈麓解好字后,拼在一起一看——霎时浑身一软!向后一瘫,差点从凳子上翻倒下去!
刘武眼疾手快,揽住了他向后仰倒的身体。陈麓跌撞着想站起来,手脚慌乱地挥舞,打翻了笔砚,墨水将纸上字迹浸得一塌糊涂。
“荒谬……无耻……”陈麓面无血色地喃喃道——
李肆接了乔慎,与大姐和姐夫最后作了道别。
临走时,大姐拉着乔慎道:“若是以后做了皇亲、做了大官,要多想着老百姓。你吃过百姓饭,要知百姓难。”
乔慎含着眼泪点点头。
“姐不图你给我置甚么铺子,开铺子多累哇!姐和姐夫这一辈子平平淡淡,知足了。你好好在京师生活,你平平安安,姐就安心了。若是过得不好、不开心,你便回来也罢,姐这里永远有你一口饭吃。”
乔慎憋满了眼泪要哭:“姐……”被大姐一个虎虎生威的眼神瞪了回去。
“哭甚么!开心地走!”
“是……”
大姐硬下心来,将小弟往他四哥那边一推:“带走吧!一路平安!”又朝李肆使了一个催促的眼神。李肆原本自己也要哭不哭,但是要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也不敢哭了,听话地拽起小弟的衣袖,将他拉走了。
大姐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两个弟弟的身影过了街巷拐角,这才收回目光。她垂下头,偷偷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再望身旁一看——姐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浑身颤抖,像暴风雨中摇摆的一支弱柳。
她一巴掌就把弱柳推回院里去了:“别嚎了!洗碗去!”——
李肆与乔慎赶到了北城门。与他同来蚁县的二十二名军汉、两名皇城司下属都候在那里。
打首的一位十夫长眉目粗黑,脸盘方正,面相敦厚,正是啸哥所言的那位“实心实意”的陶实。
佘可存将军也站在陶实身旁,瞧着面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不少。他虽有伤在身,行动较为不便,但也不愿被人搀扶,兀自笔直地站着。
人群的边缘还站了三人,是那猪头力士与他的两名手下。军汉们都不太待见他们仨,力士也自知今时不同往日,全没了风光,拄着一根木棍歪歪扭扭地站着——他屁股上那个洞还没好,站不住,老朝一边歪。
众人都与李奉使和面相陌生的小公子作礼。李肆是不懂介绍的,单是道:“这是乔慎。”
乔慎小大人一般朝诸位大哥作礼道:“晚生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