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以死明志
众骑奔驰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纷纷抵达魁原城下。枭军援军还未赶来,城下一片苍茫死寂。
西门因为邻接湖泊,只设了一座小城门,其外没有修建瓮城。围城之前,守军所埋设的种种防御工事,早在这些天的攻防之间被枭军毁损殆尽,护城河也被枭军填平。
但是,总的来说西门战事较少,城外连尸骨都杳杳无痕。因而众骑一路驰来,并无阻碍。
三四丈高的夯土城墙之上,西门守军早已听到枭军的号角。他们不知枭营中发生了什么,都警觉地在女墙间张望。
夜幕太深,守军只能隐约望见远处枭营的火光。不久之后,又见一支骑军破夜幕而来,隐约能看见最前方形似大煊的旗帜。守军便没有放箭阻拦。
这支骑军奔到西城门下。城上探出一个身影来,一名主管西门战事的小将提声问道:“所来何人!”
夜风狂卷,距离又远,那小将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
孙将军收缰勒马,停在门下,开口声震如雷,破开夜风:“某乃右武大夫孙毅,朔州观察使,知朔宁府!奉官家诏令,带两千骑军来援魁原!请速报你们章帅使!开门放我军入城!”
那小将不敢怠慢,遥遥地应了一声,便收回头去,应是速速上报去了。
——
张叁李肆两人一骑,先前落在了马队最后。到城下之后,张叁示意李肆穿越马队,走到城墙边去。两人便缓行至孙将军马后,与孙将军一同仰望城墙动静。
奇怪的是,又等了小半柱香时间,小城门却迟迟没有打开的迹象。
孙将军眼见远处平原之上,北面来援的枭军火把越来越近,正在绕过芙蓉湖,朝这边赶来,神色渐渐焦躁。他胯下战马是一匹千里神驹,性情火烈,也开始烦躁地以蹄剥地。
张叁也察觉到不对劲,蹙眉回望身后的枭军西营——那西营应该也整顿过来了,从湖中取水灭火,火势渐渐消了下去。说不定也在重整残军,准备朝这边赶来。
张叁示意李肆驭马上前,对孙将军道:“将军,恐有蹊跷。请容标下对城上喊话。”
孙将军点头同意。
张叁便提声喊道:“城上守军!为何迟迟不开门!”
城墙上安静了一会儿,先前那小将又冒出头来:“将军稍候!已报了上官,上官正从府衙赶来!得上官允许,标下才敢放将军入城!”
张叁道:“阁下可是王总管麾下胜捷军?我乃胜捷军队将张叁!你与王总管报我大名,他必信我!”
那小将不答他,仍是道:“将军稍候!上官马上就到!”
张叁见城上不为所动,蹙起眉头,只能对孙将军道:“将军,早作准备,恐怕枭军会更先到。”
孙将军面色沉静,下令道:“列阵!准备迎战!”亲卫兵又打出旗号,全军列出防御阵形,紧张地望向远处已经遥遥可见的枭军铁骑。
正这时,城墙上终于传来声音:“城下是朔州孙将军?”
孙将军应道:“正是!”
漆黑之中,城墙上避着一个人影,并没有探出头来,声音较为沙哑,是中年男子之声:“某乃魁原知府章孝!”
孙将军已知事情不妙,话语间带了急躁怒气:“章府台!既已前来,为何不肯开门?”
“孙将军,不是不想开,实是不能开!本府身负魁原十万百姓性命,不能擅自开门迎你两千骑兵!若你是叛军,来替枭军开路,魁原将大难临头!”
孙将军大怒道:“我奉官家诏令,日夜奔走,从朔州赶来援你!你若连援军都不信,魁原岂不是要被围困至死!”
章知府道:“不是不信援军,是不信朔州援军!孙将军,你以为魁原被围,便不通消息么?数日之前,本府安插在北方的探子拼死回报,常胜军、义胜军均已叛国,北面多个城池关隘已破,其中就有你朔州城!早在半月前,你朔州守军已经献城投降!”
此言一出,张叁脸色一变,惊讶地回头看向孙将军。
他没有料到,孙将军的表情竟比他还要惊讶——霎时髭须颤抖!面如死灰!
“朔州降了,怎么可能……”孙将军颤抖道,“我儿绝不会降!朔州若降,只能是他已被人害死……”
张叁见孙将军心绪动摇,于是仰头喊道:“府台大人,我乃王总管麾下队将张叁!今日路遇孙将军,与他一同前来!我与他同来路上,并未见枭军与他联系,方才还一起屠过枭军营地,我可证他清白!”
上头却冷硬道:“王总管此刻不在此处,本府无法信你!况且,若他在今日与你相遇之前,就早与枭军合谋,假作屠营,又如何?”
张叁神情一滞,眉头紧蹙,再无言语。
李肆摸出皇城司令牌,也想发言,被张叁按了回去:“你也证明不了相遇之前的事,他不会信的。”
孙将军颤音喊道:“章府台!我知你不信我!但我二十日前就带军出发,因雁门关被截,只能绕道西行,并不知朔州城破之事!这两千骑兵是朔宁府的精锐,你若不放我们入城,便要白白折损在这里!”
章知府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声音终于不再冷硬,而是叹息道:“孙将军,你所说之事空口无凭。章某如何敢拿十万百姓性命、魁原重镇安危,来与你两千人作赌注?若你与枭贼联手,假装突围,章某一开城门,你在前,枭在后,魁原将如何?孙将军,若换作你是章某,你敢开吗?”
孙将军浑身一颤,胸膛激烈起伏,哑声道:“我要证我清白,只能以死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