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会,”苏元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随即又细想了想,改口道,“不对,赏花宴在初七,他去青州应该在初五,如无意外,他来不了。”
礼部的帖子已至,一年一度的赏花宴对于苏灵兮来说,原本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经历了此事以后,她哪里还提的起兴趣?昨夜又被父亲无情掌掴,眼下更是意志消沉,只是哭个不休。
才出了府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苏灵兮有些阴阳怪气同自己的贴身丫鬟说道,“说什么是候府的嫡长女,可也没见的能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她能去的地方,我还不是一样能去?”
她点点头,淡然一笑,“是啊,我不能去的地方,你不是也一样能去吗?”
苏灵兮对父亲掌掴了自己一事,颇为耿耿于怀,今早见了苏木槿,少不得又说上几句风凉话,也好叫自己心头舒坦一些。
苏木槿缓缓转身来,这才瞧见她今日穿了件桃粉色的齐腰襦裙,尤其是头顶簪着的一支碧玉金步摇,很是显眼,只是此等装扮终究是太招摇了些,难免显得俗气。
苏元青才被她先前提到的竹叶青舒展了眉头,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被一盆冷水浇了头,瞬间毫无兴致,“那能一样吗?她将来是要送去魏国和亲的,我不想她有了希望,却又失望。”
此言一出,苏木槿也沉默了,久久不曾开口,倒是苏元青起先站起身道,“我先去习武了。”
而苏木槿则不紧不慢同哥哥在园内走走停停,一路赏花觅景,很是自在。算着时辰,圣上、皇太后的圣驾车撵还未至,暂且也不用过去请安。
今日的赏花宴似乎比往年更为隆重了些,苏木槿在繁杂的人群中见到了一些颇为生疏的面孔,衣着打扮也颇有异域风情。
苏元青在一旁解说道,“时逢边境战乱平息,国泰民安,圣上兴致不错,故此这次的赏花宴,邀请了许多外国使臣前来赴约。”
她点点头,目光在四周轻扫了一遍,果然并不曾见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心中难免落寞,最终忍不住开口道,“哥哥,你说晋王殿下他……”
话还没说完,从远处走来一人,身形健壮魁梧,满脸络腮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声如洪钟,冲苏元青道,“元青,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苏木槿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姓李字翰哲,正是哥哥的军中好友,善骑射,为人耿直率真,颇为风趣。不等哥哥开口,她忙走上前,略施一礼道,“小女木槿,见过李将军。”
“嗨!自家妹子,无须多礼!嘿嘿!”
言毕,李翰哲才想凑上前来,刚想贴心地问候几句,却被苏元青瞬间揪住了耳朵,眉心紧皱,很是嫌弃道,“干什么呢,离我妹妹远些!”
苏木槿自然知道他俩是感情好,故此打闹,说话也是肆无忌惮,于是微微一笑道,“哥哥既然李将军来找你呢,你便同他去喝几杯说说话吧……”
“你且等等,”李翰哲一面唤住她,一面又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掏出一只精致的小捧盒,笑逐颜开道,“我不喜甜食,这个给你,听说是波斯国特有的,香甜可口,我好容易才得的。”
说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将捧盒强行塞到她的手里,乐呵呵地傻笑着。
苏元青一看,急了,从妹妹的手里又将小捧盒拿了回来,交还到他的手里,一脸不屑道,“去去去,咱家妹妹什么没见过,说得好像稀罕你这破玩意似的,拿回去自己留着吃吧……”
“不是,苏元青,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李翰哲看着手里的捧盒,也颇是为难,却也不敢再次塞还到苏木槿的手里。
苏元青是个明眼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样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了,从一开始李翰哲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妹妹,连眼珠子也舍不得眨一下,眼下竟然还不死心,也有些不爽,微微挑眉,痞里痞气道,“滚!”
“……”
“不是,元青你听我说,我要是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我怕是梦里都要笑出声来。”李翰哲被他这气势汹汹的这一个字,给吓了一大跳,身子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想笑是吗?”苏元青说着抬起手来,紧了紧拳头,“我让你笑个够!”
“别……”李翰哲连连摆手,转身就跑,苏元青则在后头穷追不舍,势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磨磨这口无遮拦的性子。
苏木槿见他们俩走远,也顺着御道往前面走去。而玉溪湖边空旷的地面上,已经有人设下了桌案,上头摆有各种果子香茶,又有几个衣着鲜明的侍者在一旁带路,引众人落座。
她才落座,便隐约听见掌事女官正在和几个宫人细说着什么,起初她并未留意,可其中晋王殿下四个字,让她瞬间打起了精神。心里正泛嘀咕的时候,苏灵兮从远处走了过来,在自己的身旁坐下,眼神略带一丝鄙夷和挑衅道,“哟,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啊?看来这些名门子弟竟入不了姐姐的法眼。”
苏木槿听着她的声音嗡嗡嗡地在耳边乱哼,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稍稍往旁挪了挪,坐直了身子,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并未搭理。
这一举动,让苏灵兮更来劲了,往她身边又凑了凑,厚颜无耻道,“也难怪,姐姐的眼里只有晋王殿下一人,不过,妹妹听闻殿下已经去了青州,今日不会来了。姐姐你说,这万一皇太后一高兴,将你指婚给其他男子,那可不就是抱憾终身了?”
她心中本就此事颇有顾虑,又听苏灵兮如此提及,难免生气,却只是冷冷一笑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不知道以裴彧这样的性格,指不定现在正同谁家姑娘嬉笑作乐呢,你将来若是和他成婚,能忍吗?”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依旧是苏灵兮的心头恨,她本就骨子里对裴彧极为厌恶,万万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清白给赔了进去。
退而求其次,原想着能成为相国嫡子的正室,再不济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跑不了,哪想竟吃了闭门羹,让她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
而裴彧又极其惧怕她母亲,也并未有任何的表态,况且此事的确是自己站不住理,听苏木槿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气得浑身发抖。
却在这时,只听见宴席上的众人突然燕雀无声,有几个负责开道的掌事太监示意闲杂人等通通回避。
在坐的大臣以及世家子弟皆跪地异口同声道,“恭迎皇太后圣驾。”
众人皆跪地叩首,屏气凝神,安安静静地等候太后的车辇,在众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之下,车辇由御花园的东门而进,在群芳园的门口停了下来,皇太后徒步缓缓入宴会的上座。
待坐定之后,皇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如晚钟那般深沉厚重,“诸位快快起身吧……”
众人听后,纷纷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恭敬地端坐在桌案前,只是宴席上依旧寂静,甚至能听见春风过野的浅鸣。
苏木槿也跟着众人缓缓抬起头来,只一瞬间,她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颀长如修竹般静静地立在皇太后的旁边,神色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