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黄昏时分,路婶踏着时间点来拜年。两个台下你死我活的老太太,盛装出演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的人情大戏。
乔麦出来跟路婶打了个招呼。
路婶问:“老四媳妇,听说你有喜了。”
婆婆早把儿媳妇怀孕的事告诉了其他老太,老太太个个都是村里的大喇叭,路婶很快也知道了。
路婶说:“老四媳妇,我会看男孩女孩,来,让婶儿看看。”
乔麦说:“还不到仨月,还没显怀,看不出来的。再说我和致礼都盼着女孩,名字都起好了。”
家里那个布娃娃,叫路桥美,是致礼起的。他是真喜欢女孩,乔麦随意。
路婶非要乔麦坐她身边来。
乔麦坐过去。她倒想听听,路婶能说什么?
肚子没什么可看,路婶看她脸,又摸她脉,问几月怀的。然后低头不语,仿佛思考一个人生重大命题。
路婶忽然醒来一样,高声说:“老四媳妇,好命啊,你怀的是个女孩,你们陆家要添个大胖丫头了。”
只见婆婆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路婶家俩儿子俩孙子,腰杆硬的如老墙不倒。当年婆婆连生三个闺女好不容易四胎上雪耻。从年轻到年老,俩人一直暗中比较。乔麦怀个男胎,才能在老太太战斗中扳回一局。
婆婆说:“现在是新社会,生男生女还不一样。你看我仨闺女,都是往娘家送东西的,不是给她们当牛做马的。”
路婶俩儿媳们都把各自儿子当金瓜蛋子送到老人那里。还顺便吃他们老俩的,拔根自己的毛则浑身难受。路婶出来对老太们说儿媳妇坏话,早就传到陆老太这边。这回,拿出武器反击。
乔麦在两个老太的暗中掐架里躲回屋去。
吃过晚饭,婆婆又对路婶开了批判大会。批斗会开了半天,忽然对乔麦说:“小乔,今晚你要在你爸遗像前跪下来,让他在天之灵保佑你生个儿子。我平常没少给你爸钱花,这回要用着他了。”
上次过年,乔麦恭恭敬敬给陆老头跪了,是从了陆家的风俗。如今为生儿子跪遗像,她不信,也不听。
甩下一句:“妈,我和致礼都愿意生个丫头。”
然后回屋了。
乔麦听见致礼终于放了句屁:“妈,你太迷信了,我俩都喜欢女孩。”
对老太后抗旨不尊,后果很严重。婆婆守着致礼唱曲一样数落:“你爸命苦啊,好日子一天都没过。如今在地下呆着,孤孤单单的,过年还有人不让回来过,好可怜啊。”
突然曲风一转:“我就不信邪,我的老头我做主,我就要把他请回来过年,往年初二送走,这回呆到初五走!”
不到初五,乔麦就回了自己小家。
表面上那点热乎气,一掀锅盖就跑了,还是那锅皱巴巴的包子。婆媳关系什么都没有改变。
4
每一次的人生改变,都似取经路上需历经磨难。婴儿的断奶,少年的转学,青年的恋爱,恋爱后的结婚,结婚后的生育…
致礼当爹的路也算得上坎坷。
每个怀孕女人的背后,都有一只吃不饱的恶狼。致礼十五天自诩的牢狱生活结束后,夫妻生活因为怀孕而变得清汤寡水。就算一切稳定的幸福孕中期依然让乔麦有所顾虑,乔麦不无忧虑的对致礼说:“我觉的自己是母猪,和你**毫无尊严还心惊胆战。”
致礼说:“**的另一种说法叫**,谁也高尚不到哪里去,本质上和猪狗一样,都是低级的快乐。”
“可是猪狗**后至少母的是清静了,自古公的随意播种,你那玩意一用劲,就是对孩子的伤害。”
“公的随意播种,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去找别人了?”
“找吧,别忘了套个塑料袋。”乔麦蔫蔫地提醒。
乔麦自以为她的怀孕生活是幸福的,她的胎教之一就是背书,把将要应对的考试科目书除了标点符号全部背过,背书是吃书。
怀孕吃书像植物吮吸着雨露,令她绿叶蓬勃枝干舒展,但致礼的一句玩笑话把她自以为是的强大轻轻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