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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小说网>收山>四

邢丽浙儿时家住台州温岭,她最爱和女同学守在东海湾,玩绷绷绳。

大姐织毛衣剩下的一节褐色线绳,被她要走,结绳套,编花样。全班只有她,能翻二三十种出来,五角星和降落伞,只算大路货色。如果她愿意,编个蜻蜓、青蛙,甚至钻石出来,也不算奇。各种料子、颜色和长短不一的细绳,穿行在她纤柔的十指间,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不曾错过。

有一天,她在石塘镇,等父亲从钓浜港里收船回家。他上岸后,望着破旧的堤头,对女儿讲,丫头,要歇网了,家里有你姐妹三个,再想生,也养不起了,是南下广州,还是上北京,你说说看。是啊,姐妹三个,偏要小闺女拿主意,仿佛一家子的营运,像是盘根错节的层层细绳,全挂靠在她手上。咱家这样的,去了广州,我和姐姐倒能活了?北京吧。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和邢丽浙之间,也有一根细线,不松,不紧,令她刚刚好能够到我。我告诉她,很多人一辈子也吃不到正宗的烤鸭,因为要走进后厨里,趁着鸭肉烫嘴的时候吃,才香。但是她不听。万唐居的服务员都是出了名的水灵,腰肢长,嘴甜,手也软。哪个师傅看上了,来,新出锅的拔丝土豆,趁热夹一口,小心烫。有这意思的,就势吃了,再贫两句,便是你情我愿。日子稍久,师傅能为你开小灶。给客人走完菜,单为你留出一盘,再朝出菜口一喊,谁谁进来。一来二去,就出双入对了,坐上师傅的车,下了班,被驮回家。

邢丽浙嫌这些人,吃相难看。她好歹是带着专业来的,在科里哪怕活再碎,也晓得干净俩字有多重。如此,她倒觉得我在鸭房,跟着葛清干,总好过在她眼皮底下,窃玉偷花,分人家荤腥吃。用她家乡话说,我将来是能在万唐居撑门头的。因此,她不许我和大厨房里欠教养的馋嘴猫一样,在她上下班的半路上,等她,拍她。更见不得我拿着两个鸭油烧饼,无端端地送给她。这个空子,她绝不留的。

所以这天既不是领工资,也没发奖金,我直不笼统地找到科里,自然惊住了她。听见我叫她名字时,她正在记账。因为组长也在,她便使了个眼色,让我站门外等。十分钟后,她洗了手,出来问我,什么事。我说,有话。她告诉我,下了班,还在后院门口说。我说,我下班晚。她说,没事,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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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丽浙从没注意到,她家附近,这条白日里光板板的槐柏树街,在晚色的烘衬下,也有如此恬寂和美的一面。本来想,在店门口讲两句,还不散了。谁知两人边讲边走,一晃,竟到了她家胡同口。

黄澄澄的夜灯下,紧邻的槐树叶被照出璀璨的光线,秋风一起,清舒甘润,仿佛游弋于袖内领口。怎么对待女人,我心里真是连把尺子都不带,就知道贴在她跟前,寸步不离。

“好看吗?这可是新发的罗蒙西服,深蓝的,颜色多正。”她忽地挪出一步,在我眼前悠悠地转起身子。“你不在前院,不知道的,看道林装修下血本,杨越钧也坐不住了。别说会计室,你到后厨看看,以前抹的白灰墙,全贴了新瓷砖,从灶台一直贴到房顶。这种贴法,除了晋阳饭庄和鸿宾楼,市里没再准过别家。上月有客人投诉,说搪瓷盆磕掉的碎瓷进菜里,扎了嘴。这不,厨具也换成冲压的铝盘铝碗。”

“我可不看,看了保不齐又害了谁。我就不信,冲着瓷砖炒出的菜,能吃出花来。”

“葛清教你的?这话不许再对别人说。你师父的预防针过期了吧,就用这话孝顺他?”她瞪大眼睛,想是真急了。“哪里就熬出来了,你看我,科里有重要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说话?我也难受,我也和你一样,说话不长眼?”

我只好和她解释,这话当然不是冲着杨越钧。

“夹在这两人中间,你有多难,我明白。下午你叫我时,我正在算店里的收入分类表,鸭房一天烤三十只鸭子,当天卖光,全聚德也只卖五六十只。说句不偏心的话,最挣钱的买卖,是你和葛清真刀真枪干出来的,杨越钧的苦心,你懂了吗?”

“我懂不懂,有什么要紧,考评的成败全是看葛清。我就知道,鸭房里的罪,不能白遭,要我跟那俩师哥似的,被赶出去,办不到,我屠国柱不是那么没种的玩意儿。”

月光下,夜清风凉的,她白汤一样柔润的脸,露出了我从未见到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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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到我的小师弟,是在晨练时,我从玉蜓桥往回跑,听说他就住西晓市街,于是特意绕过天坛北面的金鱼池,还买了两袋炒栗子。敲门后,还未进院,就听街坊讲,这孩子天一亮就在东面的金台书院,躲清净。我又再向东寻,一路经油盐店、绒线铺、粮油坊,快到祈年大街了,才意识到,老人讲的书院,就是胡同深处的东晓市小学。

这是座三进式的四合大院,过了垂花门,我站在古朴的回廊下面,前头是深檐飞椽、蓝砖青瓦的官厅和文场。曲百汇正巧从一间堂舍里出来,他仿佛又活过来了,笑着问我怎么找到这儿的,我把栗子递到他手中,说没想到你家住得这么深。他讲起儿时父母挨斗,被押进牛棚,自己不敢回家,整宿睡在这里,以为院子大,红卫兵从冲进门到抓人,有的是时间让他躲。如今又想起回到这里,安静念书,只等明年开春考个电大。

我倒乐了,问他冯炳阁什么来头。他答,人家不仅是大师哥,还是师父的左右手。不过,这狗脾气的,专爱背后使刀,没人沾他。我说为这种人,你还不打算干了。他靠着一个四方柱,坐下来说,可能我天生就不是炒菜的材料。我爸总想让我接他的位子,在组织部耍笔杆。只是枉费了师父对我的一番苦心,还有田艳,她很愿意教我的。

我随手一抽,将他怀里的书翻了两下。哪家电大考试,要你背菜谱?

他又拿出个小日记本,青色塑皮上,画的纸扇和花团,很秀气,里面抄满了繁密的菜名,他一一指给我看。

“五丝王瓜、芙蓉干贝、西瓜酪、芝麻虾,还有师父的松鼠鱼,菜名跟诗一样。哥,听说你跟葛清在道林吃过饭,他们店新换的菜单,你没抄下来?我这里,东来顺、民族饭店的菜单,都抄了。没事就拿出来看,在脑子里碰,这道菜怎么炒的,那道又是怎么配的,主料搁什么,配料的比例又是什么,顺序对不对。”

我把本子拿在手上,想看清楚,里面很多菜名还写了注释,有的标个“冬”字,有的则是“厚”字。他又一下扯走,合上。

“你运气好,跟着葛清,能少走好些弯路。宫廷烤鸭的配方传给你的那天,想着点我,编成菜谱,也算一桩好事。”

我想起他刚才喊我的那一声“哥”,就说你快点回来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他说你放心,是田艳放我假的,休一两天算什么。你去问,二师哥陈其,被鸭房赶出来后,就为赌气,半年没来店里。哥你也记着,以后遇见事,要先顾自己。师父中午常会组织大家读报、试新菜,你也去呗。我栽了跟头才明白,人熟是一宝,围出个好人缘,比给调两级工资还强。

半路上,我反复回想,那天从我身前将百汇拽走的人,是不是田艳,好清亮的一个女子。还有,那个一直不露面的二师哥,又是谁。不知不觉中,就进了后院,看见鸭场的胖经理,立在一排阴瓦之下,硬邦邦的,戳着不动。我过去拍他肩膀,发现这人面如霉墨。

“不卸车,自己罚站玩呢。”我见满满当当的三轮车,歪七扭八地撇在鸭圈前。“还是想程门立雪,让老爷子把你也收了,用我替你递个话吗?”

这人拼命点头。

“你没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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