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悦只是随口说了个数投石问路,当时买下上阳县的楼,他花了三百六十五两银子,但当时的情况比较和现在不同。
甘州的行政区就划在广阳县这边,虽说不比京城繁华,但放眼甘州,这片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最多,地价自然也是寸土寸金。
关于广阳县的地价他是深有体会,第二家明月楼他也是开在郊外,光买二十多亩地就花了他不少银子,何况这奉贤居地处繁华闹市。
祝明悦暗暗地观察孙尚,心下了然,自己开口就是四百两应当是离谱过头了,也就是孙家现在走投无路有求于他,换个其他人来,可能分分钟翻脸走人。
他抿了抿唇,做出些许让步:“好商量嘛,阁下不如也说个预期的数?”
孙尚闻言当即坐直了身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和祝掌柜兜弯子了,”他稍稍顿了顿而后吐出一个数来:“五百五十两。”
祝明悦垂眸不语,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抬眼道:“太贵了,我也没那么多银子。”
孙尚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祝掌柜说笑了。”笑话,不说放眼甘州,整个康阳郡有几个商人不知明月楼如今风头正盛日进斗金。莫说几百两,就是几千两说不得也是轻松能拿出来的。
贺安若是能听到他的心声,定是会毫不犹豫地替祝明悦澄清,账上有多少银子他这个代理掌柜兼账房可谓是了如指掌。几百两确实是洒洒水,但轻轻松松几千两确实拿不出来。
做什么生意不需要成本?挣的多花的也多,别的不说,广阳县修建的酒楼茶馆还有蹴鞠场可是花了大价钱。
前段时间小翠说镇上的铺子楼下雨漏水,祝明悦二话不说就让他拨款修缮,里里外外翻修一新,是比以往气派了,但银子又花了不少。
四百两和五百五十两,中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祝明悦面色如常,又端起茶悠然自得地品尝起来。
他不急,急的自然就是对方。
孙尚面上显露一丝挣扎,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咬牙道:“五百二十两如何?”
见祝明悦还是不为所动,遂打起了感情牌:“祝掌柜你也看到了,孙家的家业都被我伯父架空了,奉贤居也已然倒了,只剩下我们这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和——”他看了眼身后一大串没心没肺的呆子堂弟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过得着实艰难,这价钱已是我能给出最大诚意。”
祝明悦也跟着叹了口气:“对你们的遭遇我也是深表同情,这不是就过来与你们商谈此事了吗?如今这广阳县除了我,应当没人愿意接手奉贤居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和我打感情牌也没用,嫌出价少更没用,因为除了他根本没人愿意接手,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眼看着打感情牌没用,孙尚这下也没辙了,毕竟主动权掌握在祝明悦手里,他只能等祝明悦发话。
祝明悦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沉吟片刻后勉为其难道:“四百九十两如何?”
又砍了三十两,孙尚心都凉了,可不答应又能怎么办?若是不同意,这酒楼就卖不出去,一两也得不到还得倒贴税费。
孙家上上下下几十张嘴要喂,孙为福没出事前,虽然把家中财产架空得差不多了,但奉贤居的营收是实打实的,为了面子上好看,家中还是不差钱花的,现在孙为福没了,奉贤居也垮了,孙家的名声烂得一塌糊涂,这几个月一文钱的收入都没有。只能把这酒楼买了,拿这笔钱举家搬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都混得这么惨了,祝明悦也不好意思乘人之危,正在孙尚准备开口同意之际,他清了清嗓子道:“如果这价钱你觉得能行,咱们还有机会谈谈孙家在康阳郡的其他产业。”
孙尚瞳孔骤然收缩,随后绽出光亮,若不是理智尚存,险些就失了稳重。
“倒也说不上其他产业,如今也只有奉贤居了,另外两家奉贤居祝掌柜应当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你是否能……”
祝明悦笑着打断他:“只要价钱满意,自然就能吃得下。”价钱不满意,饶是吃得下他也不屑去吃。
孙尚舒了口气:“那便好说。”
那群傻堂弟也沸腾了,还以为这桩生意要做不成了,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峰回路转,不但做成了,还有机会脱手其他的酒楼。
这位祝掌柜不但长得好看,心还善,活该二伯折在他手里。
祝明悦要是知道这些人暗地里称赞他心善,说不定嘴里的茶都要吐出来。
他可真不是为了做慈善助人为乐才接手这些酒楼的。在别人眼里这是块烫手山芋,在他眼里可不是。如果能低价接手,对孙家而言是好事,对他来说其实也是占了大便宜。
就像这处奉贤居,最好的地段啊,换往日不到四百两想买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个时辰后,祝明悦说得口干舌燥,茶喝得一盏接一盏。
中途去如厕贺安也借口跟了过来。
私下还同他提了个建议:“咱们下回与人谈生意,也多带些人吧。”
祝明悦不假思索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这人数差异过大,打不打得过另说,但很明显说不过。
对方十个人,与他商谈的孙尚且不说,另外九个话比窗外的麻雀还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好在这一个时辰下来,彼此都对最后的结果十分满意。
孙尚只用了一天时间,将这卖不掉的烫手山芋脱手了,而祝明悦则是花了自己心仪的价钱买到了心仪地段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