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困在沙漠里的第八天,又一个人毫无预兆地倒在了祝明悦身前。
他蹲下身,将手探向男人的鼻息,而后艰难的咧了咧嘴,他想哭,可眼睛已经干涩到挤不出半滴泪来。
他清楚的意识到,至此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幸存者了,他能不能活着也是个未知数。
好累,真的好累,可是他不想死,哪怕队伍中的人接二连三因为缺水暴躁崩溃,他仍旧目光坚定的锁视着前方,导游说,前面有一片绿地,绿地上有一汪泉水……
祝明悦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略微抬头,太阳仿佛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蒸发着他体内的每一滴水分,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重新将视线转向前方,艰难得移动着步伐。
再走几公里,只要再走几公里就能看到绿地了,到那时,他一定要趴在泉边喝个够,好好慰藉一番自己饱受干渴摧残的□□。
祝明悦如此想着,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糊,倒地的那一刻,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日思夜盼的绿地幻化出了无数的触角在朝他招手。
好渴啊!明明就差一点,可惜他注定到不了了。
最后一个念头从祝明悦大脑中如流星般快速划过,随后,缓缓合上眼。
“娃儿,娃儿?感觉如何?还能听到婶子说话不?”
祝明悦感觉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正用力拍打着他的脸。
“管他干啥?”一旁凑热闹的男人吐掉嘴里衔着的草根,不满地嘟嚷着,“这世道谁活着不艰难?要我说不如让他死了一了百了。”
“怎能说这种丧良心的话!人娃儿还活着呢!如果是你付大强家的躺在这,你能忍心说这话?”
突然一股甘甜清冽的水源顺着他的嘴角流入嗓子,顷刻间被滋润着的五脏六腑渐渐复苏。
耳边嘈杂的闲话他已无暇顾及,求生的本能令他迫不及待张开干裂的嘴唇艰难汲取着梦寐以求的生命之源。。
唇上的裂口因为牵扯而发出细密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提醒着他还活着。
祝明悦缓慢睁开眼,只见以他为中心,一群衣着破烂面容枯槁的男男女女,正以或欣喜,或嫌恶,或好奇或麻木的神情盯着他。
这一幕让他的意识出现一瞬间的呆愣,他望望天,是能遮阳避日的大树,一阵风吹过,树叶如悦耳的风铃般沙沙作响。望望地,是含水量充沛的黑土。
他欣喜若狂地抓起一把泥,是真的,居然是真的,所以他还活着,被一群……呃难民救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依旧身着出意外前的短袖,只是短袖上沾染了许多的泥渍,看上去并不比周围披着烂麻布的人好到哪去。
“我这是在哪?”祝明悦喃喃道,情绪从方才的欣喜若狂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扶着他喂水的花衣婶子以为他忍受不了长途跋涉逃难的辛苦,精神恍惚,好心解释道:“娃儿,咱们应当是一同从九荒城一路逃荒到此地的,见着你时,你躺在队伍里,别人都醒了就你还躺在那,一直叫着饿,没有干粮我只能给你灌了点水,没成想你是个福大命大的,还真醒了。再坚持坚持,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祝明悦心下了然,这位好心婶子应该是听错了,他当时喊得应当是“渴”,只不过气息微弱,呼救声太小,所以被误以为是饿晕的。
但这已然不重要了,他很庆幸自己被喂的是水而不是干粮。
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倒在没有边际的沙漠中,被高温榨干体内最后一点水分的场景。
殊不知好心婶子误打误撞喂的那碗水,却是真真切切地救了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