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少年似乎对待每个人都是温和有礼的。
林丞只是略微想了想,毕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医院,到时候廖鸿雪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散场时,陆元琅已经醉得需要人搀扶,脚步虚浮,嘴里还含糊地说着“没事、我没事”。
何蝉也微醺,被阿雅和另一个姑娘笑着扶去休息。
林丞将陆元琅安顿回民宿,看着他倒头就睡,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那间寂静的小屋。
夜已深,寨子重归宁静。林丞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明天是离开的日子,飞机定在下午,还需要去城镇里转车,大概早上就得出发。
这个他原本打算作为生命终点的偏僻寨落,竟然没能成为他落叶归根的终地。
这样的结果是一个月前刚拿到体检单的林丞是想都不敢想的。
致命的癌症竟然还有好转的机会,感谢天神眷顾,让命运的奇迹降临在他身上,这才得以苟活。
这一觉林丞睡得格外沉。
以至于他再次睁开眼,有种今夕是何年的疑问。
窗外很暗,似乎还没到天亮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去拿放在床边的手机,却发现没电关机了,昨天晚上迷迷糊糊插进去的充电线还好好地躺在桌上。
林丞挠了挠睡得蓬乱的脑袋,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地开始收拾行李。
他的物品少得可怜,几件素色衬衫和牛仔裤,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一些必要的洗漱用品和证件,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甚至没有装满。
收拾的过程快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在这里度过的这些日夜,轻飘飘的,留不下什么痕迹。
当他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衣服放入箱中,拉上拉链,发出“滋啦”一声轻响时,心里某个地方仿佛也随之闭合。
他提起这个承载了他全部行囊的箱子,分量不重,却觉得手臂有些发沉。
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头的滞闷,准备出门去找陆元琅汇合。
然而,他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脚步就猛地顿住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院中,廖鸿雪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今天穿了一身罕见的、质地精良的墨蓝色苗服,衣襟、袖口和下摆都用银线绣着繁复古老的图腾纹样,在昏暗幽微的光下流淌着阴冷的光泽。
这身装束让他平日里的少年气褪去不少,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威严和妖异的美感。
林丞看着,眼睫飞快颤动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廖鸿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带着点奇异的金光,隔了一段距离林丞也能看到一二。
少年的目光划过他的眉目他的唇,最后落在他手边的行李箱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院角的虫鸣鸟叫都骤然消失。
他就这样静静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林丞,看着那个行李箱,眼神幽暗深邃,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海面。
林丞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起来,咚咚作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生物的本能正在叫嚣,仿佛眼前的不是熟悉的少年,而是什么从山林中走出来的凶兽猛虎,瞄着他的咽喉胸膛,即将一口咬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阿尧?这么早,你来送我?”
“其实不用的,我就去几天,没什么问题就会回来接你……”
青年面色仍旧苍白消瘦,一张一合的唇瓣却带着绝症病人绝不会有的水色,饱满红润,含在嘴里很软,眉眼漆黑,整张脸的颜色都比刚回来时鲜活了不少。
被他养得这样好,却要被那些垃圾拐跑了吗?
廖鸿雪弯起眉眼,安静地笑着,俊美漂亮的脸一如既往地摄人心魄。
“丞哥,你还是这样爱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