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异常的冷静,仔细听还能发现一丝丝颤抖,“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廖鸿雪的话头被截住,他微微蹙眉,眉峰高高挑起,连带着五官都染上了几分攻击性。
林丞移开视线,不再与他对视,目光落在脚下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上。
“我生病了,很严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大概就是这几个月。”
庭院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廖鸿雪周身那股躁动的气息凝滞了一瞬。
林丞没有停顿,他必须一口气说完,否则下一次再鼓足勇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回老家,不是为了探亲,也不是为了工作。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走完最后这段路,”他抬起眼,重音咬在“一个人”上,好似在强调什么。
他重新看向廖鸿雪,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而疲惫:“阿尧,谢谢你,还有村长、罗老板和阿雅,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很感激,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林丞深吸一口求,消瘦的脸颊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也正因为把你当朋友,我才不想瞒着你,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希望你帮我保密,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完这几个月。”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深交,更不值得你耗费任何心思,你能明白吗?”
他一口气说完,胸腔里一阵翻涌,喉咙发紧。
他不敢再看廖鸿雪的眼睛,只能垂着眼睑,等待着对方的反应,脊背上的肌肉微微缩紧,整个人高度紧绷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
廖鸿雪没有说话,他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丞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从一开始的灼热,逐渐变得冰冷,细细密密地缠绕在他周身,存在感不容小觑。
空气中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迅速地弥漫开来。
林丞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指尖冰凉。他恍惚间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放大成河流奔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廖鸿雪开口了。
“丞哥,你今天太累了,跑得那么急,又说了这么多话。”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林丞苍白疲惫的脸。
“先休息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还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今天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等明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
说完他竟不再给林丞任何反驳或回应的机会,深深地看了林丞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脚步甚至有些急切。
林丞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林丞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凉的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没有感到解脱,也没有感到轻松。
廖鸿雪最后那个眼神,和他离去时那种诡异的平静,比任何愤怒的质问或激动的纠缠,都更让他感到不安。
夜风吹过空荡的庭院,带着远山篝火残存的烟味,唇瓣上冰凉的触感还未散去,林丞下意识捂住胸口,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