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鳞次栉比的楼群像是追逐他的鬼影,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快,心跳越来越大,路在脚下,却没有尽头。
直到冲回那间属于他的小屋,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林丞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
黑暗中,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个拥抱的感觉……挥之不去。
廖鸿雪的怀抱是干净温暖的,带着安抚的力量,是同龄人不曾有过的可靠。
可他却还是想吐,甚至控制不住地发抖反胃。
他想起廖鸿雪那双瞬间写满受伤和不解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阿尧只是好心扶住他,他那样的反应,肯定伤到他了。
可是……可是那种被触碰的恐惧,是真实存在的。
林丞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
所有温情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深深的自我厌弃。
吊脚楼内——
方才还弥漫着茶香与温和气氛的空间,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廖鸿雪脸上那副纯然无辜带着几分委屈和受伤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子深处,最后一点伪装的暖意湮灭,只剩下幽深冰冷的深潭。
他微微偏头,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屋内,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胆寒的弧度。
“蠢货。”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让空气都为之凝滞。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脚,将不知何时悄然游弋到他脚边、正试图讨好般蹭他裤脚的一条通体乌黑的细蛇狠狠踢飞出去!
黑蛇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软软滑落在地,却不敢有丝毫反抗或嘶鸣,只是蜷缩起来,微微颤抖着。
那是他平日最宠爱的蛊蛇之一,灵性极高,此刻却如同最卑微的虫豸。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的角落阴影里,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先前林丞在时完美隐藏起来的“居民”们,此刻纷纷现出了形迹——房梁上垂落下色彩斑斓的毒蛛,桌脚缝隙里钻出尾钩高翘的蝎子,墙壁的阴影中浮现出蝶翼上布满诡异眼斑的硕大凤蝶,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形态各异的毒虫,从各个隐匿的角落爬出。
但它们无一例外,全都匍匐在原地,一动不动,违背了生物本能,只是因为眼前的人太过可怕。
廖鸿雪烦躁地抬手,用力扯开了衣领最上方的盘扣,动作间,衣袖滑落一截,露出了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狭长伤口,深可见骨。
那伤口周围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边缘的肌肉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底下忙碌着。
“以后他在这里,你们有多远滚多远。”廖鸿雪敲了敲桌面,口吻很是不耐。
这些东西身上或多或少带着蛊毒,林丞不慎沾染到一点,便腿软得站不住,若是待得时间再长一点,他那孱弱的身体怕是要完蛋。
廖鸿雪低头瞥了一眼手腕,眼神冷漠,仿佛那狰狞的伤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
他走到墙边一个不起眼的暗格前,指尖在特定位置按了几下,暗格悄无声息地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