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又丑陋。
“后生家?没事吧?敲半天不应声嘞!”罗老板的声音带着关切在门外响起。
“没、没事!罗老板,我就来!”林丞赶紧应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表情看起来正常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梦里的画面压下去。
堂屋的小木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瘦肉粥、一碟小菜和两个煮鸡蛋。
罗老板正拿着抹布擦拭本就干净的桌面,见他出来,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快坐快食,今日的米好,粥熬得烂糊,养胃。”
看着罗老板真诚的关怀,林丞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暖意,在大城市呆久了,好久没体会到这样质朴的热心肠了。
罗老板婆娘去得早,也没留下一儿半女,独自守着这间偏僻的客栈。
许是看林丞孤身一人、病怏怏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这些时日对他照顾有加,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家子侄看待。
“谢谢罗老板。”林丞低声道谢,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依言坐下,刚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还没送到嘴边——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与罗老板之前的粗鲁捶打截然不同。
它不疾不徐,节奏平稳,带着几分优雅的克制,但每一声都清晰地穿透木门,落在寂静的堂屋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罗老板擦桌子的动作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嘀咕道:“奇了怪了,这个时节,还是大清早,哪个会来?村口那帮揽客的,也不会跑到我这旮旯角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抹布,朝大门走去,嘴里习惯性地扬声道:“来了来了!哪个哦?”
林丞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哪个早起干活的村民来找罗老板有事。他低下头,正准备吹凉滚烫的粥。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拉开。
门外的光线涌进来,勾勒出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林丞手臂一颤,瓷勺落在地上,清脆的断裂声响彻在三人耳边。
罗老板回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目光却顿在门口,所有的话音和动作,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林丞愧疚地张口道歉:“不好意思,我会赔的。”
他没听到回音,讷讷抬起头,望向门口。
林丞还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的危险性。
少年生的实在漂亮,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像极了林中披上保护色的危险动物,昳丽中带着点不真实,瞳仁是罕见的琥珀色,不像东亚人那样漆黑,在阳光下看还带着点赤金色的虹光。
廖鸿雪微垂着眼睫,鸦羽般纤长的眼睫令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挺拔高大的女孩子,更不用说那牛乳般白皙无暇的肌肤,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山里的孩子。
令人在意的是,他脑后蜿蜒出的长发编成一股松松的蜈蚣辫,垂在胸前,发尾箍着一圈翠绿色的精巧饰品,看不真切。
林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这张脸……虽然不再是梦中那恐怖的无面模样,但这精致的眉眼,这白皙的肌肤,这周身清冷的气质,尤其是那股若有若无、仿佛刻进他骨子里的冷冽香气——
他竟然是个男人,是个美得极具冲击力、甚至带着几分邪气的少年。
林丞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如临大敌的罗老板,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丞心中漏跳一拍,比惊艳更先到来的是恐惧。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后退,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双腿比梦里还要无用,根本没法支撑起身体。
少年歪了歪脑袋,突然裂开唇角,勾勒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你们了。”
说完又嫌不够似的,伸手指了指碎在地上的瓷片:“这个,我来赔吧。”
罗叔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上赶着赔这支用了不知多久的白瓷勺。
林丞如梦初醒,吞吞吐吐道:“不、不用了。”
少年笑容愈发明显,清冽的声音带着点疑问:“你好,我叫廖鸿雪,你可以喊我阿尧,罗叔这里不常有人的,你一定很合他眼缘。”
林丞愣愣地,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张了张口,这才吐出干干巴巴的两个字:“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