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自得这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安有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但其实严自得刚刚只是在校对自己对于朋友的定义,之前他认为和自己性格相仿的是朋友,他总觉得安有吵闹,和安静不符合,因此不算自己理想的朋友。
但现在他又觉得性格相反可能才最合适做朋友,再说了安有在某些时刻拥有和自己同频率的脑电波。严自得想,他们可以拥抱,可以见证眼泪,已经抵达朋友的标准。
所以安有自然算作自己的朋友,只是好朋友严自得不知道是不是,但安有一定是他的特殊朋友。
他点点头:“是。”
安有于是又笑了,他眨眨眼,埋头让眼泪润进枕巾,他声音闷闷地传来。
“哥哥,我想我能理解为什么妈妈在生病后有时会十分严厉地叫我练琴了。”
“为什么?”
安有说:“因为她想让我很用力地记住她,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严自得不解地看向他。
安有抬起头,又将眼泪埋进严自得的睡衣里,待到眼泪全都吸收后他才说:“我把眼泪印在这里,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严自得做不出确切的许诺。安有也没有强求,他知道期待只是期待,就像期待妈妈不要死掉那样,期望是一个概率,是有大概率落空的。
但对于自己是有能力把握的,所以第二天早起离开时,安有选择带走那只有着严自得味道和自己眼泪的枕头。他把这个作为纪念物。
安朔握着他的手,后面小车堆满了他们全部的用具,里面有严自得的枕头,许思琴的提琴,还有安朔数不胜数的实验工具。安有朝他们挥手,他告别。
“拜拜,我们下次见。”
严自得站在严馥身边,很用力踩住自己的影子,担心它要跑去安有那边。
他跟着摆手,说:“再见。”
安朔牵着安有离开,两个人背影在地上拖得长长,安有没有回头。严自得在这时后知后觉想起许思琴常教导安有的勇敢。
他想:至少在面对分别时,安有做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一些callback,某无就这么需要一个枕头,需要枕着眼泪,和严自得的气味入睡。
第69章我的梦想
那么,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勇敢的特质呢?严自得认为自己并没有。
在安有离开后的前一段日子里,老师也提到过关于思念的话题。
当时老师以一种很怀念的神情说感觉我们小教室都安静很多,问严自乐和严自得,你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严自乐很客观:“嗯,这叫产生了对比。”
仅此而已。严自乐说完又继续低头写他奥数,数字变成毛毛虫将他大脑缠绕,他想就算安有在的时候,自己的数学题做得依旧很好。
但严自得既不客观,更不主观,他耸耸肩:“才没有。”
现在的教室和安有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除了他和严自乐又分散坐开,周围的设备完全如昨。
老师说的安静也不过是少了点噪音的来源。严自得坐着摇椅子,椅脚摩擦地板发出吱呀吱呀声音。
“现在不安静了。”严自得翘着腿,“这和之前一样。”
没有区别,没有改变。严自得必须要极快地适应这一切,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安有存在的日子摘去。
可惜洗涤记忆是女巫的工作,严自得没有人脉,更没有这样的实力。
他依旧会在很多时刻想起安有,这样的时刻就像生活中悬浮的泡泡,严自得一不留神就会撞碎一颗。
看见下雪会想起安有,严自得想他鸭子样的走路,嘴角却浮不起笑,有一种奇特的溺水感。
听到风吹的呜呜声也会想起安有,但这时候严自得往往会紧闭嘴巴,竭力不让关于无无的存在灌进自己口腔。
最常让他想起安有的还是那件印了那个谁眼泪的睡衣。严自得每回穿起它,耳边就会响起烦人精那一句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严自得好想忘记,想念是心脏上长了株狗尾巴草,麻麻的,痒痒的,严自得讨厌这种感觉。
可惜他面对想念没有勇气,丢掉想念更没有勇气。哪怕过了四五年,他个子长了又长,睡衣变得好小,但他依旧没有扔掉。严自得洗了又洗,将这件早已没有眼泪滋味的睡衣放在衣柜最底下。
这几年间他和严自乐去了离家最近的公办学校上学,严馥最初的目的是想让他们接触更多的同龄人,结交更多的朋友。
但可惜在这一点上严自乐和严自得都做的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