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安有说:“想要你今天不要太伤心。”-
安有理解失去的滋味,所以他在伤心面前加入一个副词,不要太伤心。
他想严自得可以伤心,但不要过度,心脏可以为了别离和哀愁而下沉,但不要为此心碎。
恨是一类颇具重量的情绪,如要类比,这就是一圈上下都刺满玻璃碎片的颈环,而每到严自乐的祭日,严自得就会主动将其套在脖颈。
他说着讨厌严自乐,但安有却总觉得他是在说讨厌自己。
“你听到了吗?”安有又开了口。
刚刚他说完后严自得沉默了好久,久到让他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又多了些。
三十秒过去,两人之间流转的只有风声。
“严自得。”安有超小声叫了下,他故意慢了半拍,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树影正好打在严自得面庞,疏疏落落,像一场染色的阳光雨。
就是让他看不太清他表情。
严自得没有回答。
安有进一步开始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说错了话,正当他想要不然自己莫名其妙道个歉的时候,严自得终于开了口。
他说:“好。”
好短促,短得像香槟拔掉瓶塞时“啵”的一声,眨眼即逝。
如果声音有面积,那严自得的那个“好”大概只有一片雪花大小,还没飘到少爷脑门,就先融进了他的发丝。
安有呆一下:“你好。”
严自得嘴角一下僵住了。
“噢噢噢!”安有反应过来,“刚刚我跑神了。”
严自得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这下是带笑了,嘴角也没法压下,他短促地翘了下。
这回他说得郑重多了:“好。”
雪花大小的面积一下扩为莲花叶,再大点,莲花叶变作芭蕉叶,大到都能为他俩装模作样遮挡些太阳。
不要太伤心。
严自得想自己能做到去除这个副词。
坦白来说,在临近严自乐祭日的这几天他确有小伤心、薄伤心、脆饼一样的伤心,这些伤心都太浅,他也习以为常。
而按照以前——更准确来说,在他十九岁之前,他的这么点伤心在抵达严自乐坟头后总会像蘑菇那样膨大几分,但今天却有所不同:
他的伤心没有膨发。
这么看来少爷或许是一块冰。
嗯,严自得再看他一眼,应该是一块粉色的、到处翻滚的冰球。
果不其然,听到严自得的肯定后安有的眼睛立马亮起,他扭捏了一秒:“嘻嘻。”
严自得更乐意认为这是下一场冲锋的宣言。
安有趁热打铁,得寸进尺地说:“那我这儿还有个好提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严自得双手插兜,他偏过脑袋:“能不听吗?”
当然不能。
安有的话语早早便倾倒了下来:“严自得反正你和你爸妈都闹成这样了,所以请考虑我的提议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严自得:“不要。”
“不要不要。”安有鹦鹉学舌,“我爸爸妈妈都会喜欢你,如果你觉得不自在,大不了我在旁边再买一栋房子就是了。”
少爷估计了下预算:“也就小一千万,一栋小洋楼,还有一个大院子,我们一起住也可以呀。”
一千万,小洋楼,大院子。
严自得也就敢在我的世界这么建一下。
安有还在继续:“如果你还是不满意我们再换就是,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啦,你考虑一下好不好严自得?请相信我,和我住在一起肯定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