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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六月中。韩梅更忙了,最近在中山光明开发区又接了一个工程——雨污分流工程,工期为半年。
像往常一样,晚上十点半,韩梅会准时出现在工地。三乡某村工业区的道路改造工程快要收尾了:两个月的工期硬是被她压到一个月。日夜两班倒不停歇,与疫情抢时间。韩梅原计划,工程在端午节前两天完工,给员工放两天假,也给自己放两天假。
韩梅与吴楚立从后尾箱抬下了一大锅的绿豆糖水。糖水下午就熬好了,然后放在大冰柜里冻着。接着两人又抬下一篮子的面包和糕点——刚刚出炉的,不安分的香气让闻之者垂诞三尺。这些吃食都是食堂的厨师做的,口感比街边商店的一点都不差,反而更好。韩梅交待厨师:一定要选用品质最好的食材,除了苏打粉,不能添加其他添加剂。
“兄弟们,夜宵来了。”吴楚立浑厚的男中音穿透黑夜,仿佛如力士轻举杠铃般助力香气分子变成快乐因子在空中跳舞。有时候,环境太嘈,韩梅的女高音也会亮几下嗓子。
只要不是正在灌浆,工人们都会放下手中的工具,到水龙头处洗下手擦把脸,然后来到宝马740附近。韩吴两人早己摆好碗块,桌子是大圆桌,固定在一个地方。
面包一个接一个的吃,糖水一碗接一碗的喝。此刻的韩梅像大妈一样掌着勺子,给她的孩子们不停地添饭夹菜。这是“韩大妈”最慈爱最幸福的时刻。
面包是真香,一般人吃两三个便觉饱了,工人们常常能吃四五个。
今晚的面包是港式菠萝包。菠萝包看似很平常,制作可不简单,因为上层菠萝皮与下层面包用到两种不同的面粉,然后合二为一。和面时添加黄油、糖、鸡蛋、盐等,关键是牛奶,一定要用炼乳。
工人甲问:“老板,刘师傅做的面包太香了,能不能多做一些,让我寄回家给孩子们吃?”
韩梅回应:“我们食堂做的面包,都不含防腐剂的,隔天就发馊了。孩子想吃呀,可以叫刘师傅真空包装,放个两三天没问题,家里有老人老婆小孩的,都可以找吴司机登记,想吃多少就发多少,管够。”
韩梅话音刚落,工人们便兴奋了,交口称赞。
工人乙大声道:“现在能出三乡都不错了,还想邮寄东西?”
工人甲回应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谁知老板却是当真。”
吴楚立放开喉咙了:“兄弟们,三乡的工程马上就结束了,很快就要转移到光明开发区了。韩总的意思,先回三乡总部休整两天,大家包粽子,端午节乐一乐。等端午节一过,刚好封控也满14天,我们马上转移。”
工人丙说:“只要有活干,我们休不休息无所谓。韩老板对我们那么好,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愿意,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工人们齐声唤:“是。”
吴楚立又喊:“你们可以不休息,但工具设备要做保养。”
工人丁说:“吴助理,你和老板也吃啊,面包太香了,不吃两个对不住刘大厨的手艺。”
韩梅笑了笑说:“刚出炉时我们就尝过了。”
吴楚立则说:“老板只是掰一块尝一下,马上就送过来了,一刻也不耽误,就是想让大家能趁热吃。”
夜色如海,漫无边际;幽兰夜放,漫无边际。工人们七嘴八舌,洋溢着酒足饭饱的幸福。是的,有活干有稳定的收入,是他们最大的心愿。虽然工人们足不出户,但了解外界的信息很及时,手机在手,天下便有,人人都关心冠疫,生怕哪天被困住,生怕哪天断了收入。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嗷嗷待哺的孩子,引颈企望的父母,思怀满肠的妻子,每个人的肩上都是千担重。
2
姜佩佩自觉肩更重,新入的工厂,工资比上一家低了三千元。姜佩佩原来在蓝海厂的工资是两万,特殊原因,出口香港的业务受到严重影响,空降而来的总经理拿中层干部一个一个的开刀,开了一个又一个。姜佩佩虽贵为财务部经理,一样逃不过被裁的命运,无他,工资太高了。姜佩佩因为工作的原因,掌握着蓝海厂大量的税务信息,有足够的底气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职场之变。
姜佩佩毫不客气地对总经理——来自潮汕家族的一个老女人说:“我无故被辞,按照劳动法,一年须补偿一个月的工资,我做了七年,得补十四万。”
老女人不依,说:“我们厂历来是补偿一个月。”
姜佩佩不屑一顾:“你以为是新入的厂工啊?”
老女人振振有词:“我不管厂工还是中层干部,在我这里就是补一个月。鉴于你工作勤恳,有功于厂,可以多补一个月。”
“那我们就劳动仲裁委见。”
“见就见,谁怕谁。”
一查劳动法,老女人肠子悔青了,心如刀割一般难受。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最后还是把姜佩佩辞了,当然七年的补偿一分不少。整个蓝海厂沸腾了,员工们议论纷纷,希望也被老板炒,特别是工作十几二十年的老员工更希望被炒,希望拿到丰厚的补偿金。从此,蓝海厂不敢再无故炒人。
随后,姜佩佩在宇宙第一街道——深圳粤海街道所辖的科技园某信息技术公司谋了一份工作,工资是一万八千元。姜佩佩纠结了好久才去,因为在这个科技园区,都是大公司或上市公司多,财务经理的工资两万五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