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执把背脊从床板上松开,让脊骨懒懒弓成一条弧度。
他抬起一条腿,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头,手肘抵在弯曲的腿膝关节上,掌心撑着下巴——整个姿势像一张拉松的弓,漫不经心,却处处藏着张力。
昏暗里,他的目光从半垂的眼睑下笔直投过来,不带催促,也不给台阶,只静静锁住江雾,仿佛在说:
“你有一分钟,或者一整夜——开口。”
空气被这目光压得极薄,连呼吸都发出细微的声响。
半晌过去,江雾仍像被钉在冷光与黑暗交界处,唇线抿得发白,愣是没挤出半个音。
季执瞧着他这副可怜又窝囊的模样,再想到这人之前舔奶油、方才又拽自己时的胆大包天,心里不由嗤笑:动作倒比说话快得多。
"不说?"
他尾音轻挑,带着点被倦意晕染的沙哑,"那我来问,你来答——"
季执用手撑着床沿,微微发力,身体顺势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低而缓,像在拆解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模型:
"你怎么知道我人在哪?"
话落,他松开交叠的腿,单手探进裤袋,掏出那部黑色手机,指尖在背面壳上轻敲两下——笃笃,脆响在寂静里分外清晰。
"为了这单生意,我里里外外全换新了,头发都洗过一遍。"
他抬眼,语气依旧懒散,却透出锋锐的亮光,"唯一能被动手脚的——就是它了吧?"
脑海里画面迅速回倒:两月前手机摔裂屏幕,他随口提了一句,江雾立刻揽下维修,说认识靠谱的师傅,还体贴地替他跑完整套流程。
那时季执只觉省心,如今想来,那点"省心"恰是破绽。
"维修期间装的定位?"
他微微偏头,目光锁住江雾闪烁的瞳仁,像把最后的回旋余地也一并收拢,
"还是——更早就放了?"
话音落下,江雾肩膀微不可察地一抖,像被针尖刺破的气球,心虚瞬间漏了气。
他垂下眼睫,半张脸埋进路灯光线外的阴影里,嗫嚅着,却半个字也吐不出。
季执嗤笑一声,趁他还低头发怔,陡然起身探手——指尖精准滑进对方那条惯常的裤兜深度,"嗖"地一声将白色手机抽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像从资料架上抽走一份文件。
江雾这才回过神,慌忙去拦,掌心只来得及擦过机身边缘,指节仓促撞在季执腕骨上,发出极轻的"啪"——晚了。
手机已被对方握在掌中,屏幕朝上,冷光一闪,映出江雾骤然发白的脸色。
"总说放这儿容易被偷,你偏不听。"
季执晃了晃那部手机,眉梢轻挑,"现在倒好——方便我取证。"
江雾张了张口,终究没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脉"在对方指间旋转一圈,像被锁进透明的展示盒,再也无处隐藏。
季执懒洋洋坐回床沿,右腿搭上左膝,背脊半倚着床头,指尖点亮屏幕,动作随意得像在翻阅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
江雾的手机他早已翻过无数次:屏保是花花绿绿的卡通猫狗,配色跳脱,每次看见都让他忍不住皱眉——"幼稚得可爱"。
可此刻他没心思吐槽,眼底蒙着一层冷静的薄雾。
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便熟门熟路地钻进设置界面,滑到最底部——隐藏分身的选项静静躺在那里,像早已等候多时的暗门。
九位隐私密码框弹出,黑色光标一闪一闪,微弱却固执地阻挡窥探。
季执眼皮未抬,只淡淡抛出两个字:
“密码。”
嗓音温润,却像薄刃贴着耳廓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