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同性恋"五个字浮现在脑海,带着生涩的重量。
他并不恐惧,也称不上厌恶,却一时间找不到安放的位置。
若答案为"是",他们的屋檐、餐桌、共享的清晨与夜晚,是否都要重新校准?若答案为"否",那越界的心跳又要如何收回?
思绪反复折叠,像找不到出口的回形针。
疲惫终于压垮意识,他沉沉阖眼,呼吸逐渐绵长,却仍紧蹙眉心——
黑暗里,那道眉心的褶皱,成了门对门之间,最短的直线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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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那边的呼吸一沉,墙这边的夜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绷得生疼。
江雾平躺在窄床上,十指交叠压住腹部,仿佛要把翻涌的情绪按进身体。
天花板偶尔掠过车灯残影,光斑缓慢移动,像探照灯巡视他的慌乱——
后悔:不该越过那条线;
后怕:季执推开他的力道;
茫然:明天是否要打包离开;
更深的恐惧:从此以后,连"学长"都不再能叫;
幕幕日常倒带重现——
清晨替季执系领带时,那人垂眸说"辛苦了";
夜读归来,季执把夜灯调到最暗,让他能看清台阶;
甚至今晚,那个推他的手掌,也是先给他准备惊喜,再转为抗拒的;
这些细节像温水,曾把他层层包裹;如今却成了锋利的碎玻璃,每想一次,心口就被划出细口,疼得清晰。
他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呼吸里全是季执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淡淡的橙花与雪松,此刻却像审判。江雾咬住指节,无声地骂自己:
"为什么不能再忍忍?"
喜欢早已不是预谋,而是日积月累渗进骨缝的暖。
他贪恋季的从容、分寸、偶尔流露的宠溺;更贪恋两人并肩时,季节都仿佛安静下来的那种契合。
可所有贪恋,在舌尖碰到奶油那一秒,变成了失控。
"还能挽回吗?"
问题在黑暗里旋转,没有答案。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季执甩门时"砰"的回响;每一次闭眼,都看见那道紧闭的房门。
凌晨三点,他干脆坐起,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像给自己造一个更小的笼子。
窗外天色由墨转灰,再由灰泛出极淡的蓝。
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江雾仍维持那个姿势,只是眼眶干涩,喉咙发苦。
他不敢去找季执,也不敢设想"被逐出去"的场景,只能在心底反复描摹一个最卑微的期待——
"只要他还愿意让我照顾他,只要他不把再见说出口,我就能改。"
光渐渐亮了,墙上的挂钟滴答向前。
江雾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却亮得异样——那里面燃着悔意,也燃着不肯熄灭的渴求。
他深吸一口气,像从悬崖边抓住最后一根藤蔓:
"至少,等他说了我再走也不算晚。"
于是,他松开僵直的手指,起身,用冷水拍脸,对着镜子练习最自然的笑
——哪怕下一刻就要被赶走,也要把早餐做得像往常一样好;哪怕恐惧翻涌,也要把"早安"说得不带颤抖。
这是他仅剩的、也是全部的筹码
——把温柔守到最后一刻,等那扇门重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