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将至,季执手持金融研究学位,履历清白亮眼,被某上市集团提前锁档;如今只等最后一轮面试,便正式踏进职场。
同一时刻,江雾投稿的美术设计在大赛爆冷折桂,作品刷爆各大平台,一夜成名。
颁奖礼拖得比江雾预想中还要冗长。
会堂穹顶灯光炽白,像盛夏正午的太阳,烤得舞台地毯泛起干涩的暖意。
流程一项接一项:评委致辞、媒体提问、赞助商代表发言,再到所谓的"圆桌论坛"——其实只是让获奖者轮流背诵准备好的感谢词。
江雾坐在第一排靠过道的位置,腰背笔直,唇角维持着练习过无数次的礼貌弧度,手指却藏在袖口里,一遍遍摩挲手机边缘。
奖状和奖杯被递到他手里时,掌声雷动,闪光灯连成一片银河。
他听到主持人口齿清晰地念出自己名字,听到后排传来的低声惊叹,也听到同行们或真或假的祝贺:
"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表现力,厉害啊。""之后有合作机会,可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工作室。""听说已经有品牌在找你?真羡慕。"
那些话裹着糖衣,隐含酸涩与试探,像细小的刺,扎在皮肤上并不疼,却让人发痒。
江雾笑得温和,眼尾弯成好看的月弧,语气谦逊得像在念范本:"运气好,评委老师抬爱,以后还请多指教。"
好不容易熬到重要人物退场,观众席灯光亮起,他被一群想"提前投资"的人围住。
有人递名片,有人直接谈版税分成,还有人暗示可以为他办个人巡展。
江雾一概微笑,双手接过名片,礼貌地放进文件袋,嘴里说着"再联系",脚尖却朝着出口方向一寸寸挪。
最后,他几乎是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才从侧门溜出来。
身后,会堂里的喧嚣像潮水,被关门声隔绝在远处。
江雾把证书卷成松散的一筒,领带摘下来塞进背包侧袋,只留下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让晚风灌进领口。
校门外路灯亮起,桂花香混着汽油味,一路飘到出租车上。
他报出地址,声音轻快,却掩不住胸腔里噼啪作响的小火花——
那是获奖的余热,也是急于回家的渴意。
车窗外的霓虹像被水晕开的颜料,一块块掠过他的脸。
江雾低头,把奖状重新压平,指腹摩挲着烫金字体,忽然想起季执今天没有出现在观众席——那人正站在某间冷白光的会议室里,接受一轮重要的面试。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停留在季执两小时前发来的语音:
"面试排得比较满,结束可能要到傍晚,你那边别等我,好好享受你的高光。"
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字句简短,却像把钥匙,轻轻拧开了江雾心里最柔软的那道门。
车停在小区楼下,他推门而出,夜风带着初秋的潮润拂在脸上。
楼里大多数窗口熄了灯,只剩零星的暖黄方块浮在黑暗里。
江雾抬头,望向七层那扇窗——黑着,像一块安静的幕布。
他忽然放慢脚步,把画筒背到身后,掌心贴在裤缝蹭了蹭,蹭掉因紧张而渗出的薄汗。
"应该已经回来睡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获奖带来的滚烫便悄悄降了温度。
可那温度没有消失,只是被折叠好,塞进胸口更深处,等待一个更合适的出口。
电梯上升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深夜。
江雾靠在轿厢壁,从反光镜里看见自己:衬衫领口微皱,眼尾还留着舞台灯光的残影,嘴角却带着压不平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锁孔,门锁“咔哒”一声,迎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他下意识收住脚步——像怕惊扰谁,也像怕扑空。指尖在墙上摸索,开关“啪”地脆响,黑暗骤然炸开:
“嘭!”
藏在门楣上的手拧礼炮率先发难,彩带碎金般扑了他满脸,簌簌落在睫毛与肩头。
紧接着,屋顶的小气球串被气流牵动,互相碰撞,发出轻快的“噼啪”,像一群小孩子在笑。
江雾愣在原地,心脏仿佛被彩带勒了一下,又迅速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