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丁格尔没有缺席。她依旧穿着那身墨绿色的旧长裙,栗色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只是眼眶红肿得厉害,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憔悴。她强撑着精神,继续教导梅耶尔贵族的礼仪。“小少爷,今日我们学习音乐。”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海伦娜夫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音乐室里,那架古老的羽管键琴擦拭得一尘不染。南丁格尔坐到琴凳上,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所有的悲伤都关在心门之外。她抬起僵硬的手指,准备弹奏一首最基础的练习曲。然而,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老师。”梅耶尔不知何时从他的小椅子上爬了下来,站在她身边,仰着头,用那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睛看着她。“今天,我来弹。”南丁格尔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才五岁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梅耶尔没有等她回答,他已经费力地爬上了琴凳,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被巨大的键琴吞没。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将那双稚嫩的小手,放在了黑白琴键上。下一秒,琴声响起。那不是欢快的练习曲,也不是什么华丽的咏叹调。那是一首温柔的,带着浓浓悲伤的安魂曲。琴声很稚嫩,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错音,但那份流淌在音符里的情绪,却精准得可怕。像是温柔的抚慰,又像是无声的告别。每一个音符,都轻轻敲打在南丁格尔的心上,将她用理智筑起的高墙,一片片剥落。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悲痛,对父亲的思念,对未来的迷茫,对命运不公的愤怒……所有情绪,都在这温柔的琴声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南丁格尔再也撑不住了。她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决堤般涌出,打湿了那身墨绿色的长裙。梅耶尔没有停下。他只是安静地弹奏着,琴声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她,接纳着她所有的脆弱与悲伤。一曲终了。房间里只剩下南丁格尔压抑的抽泣声。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那张被泪水冲刷过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麻木与空洞。她看着琴凳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眼中的悲伤仍在,却多了一抹被治愈的暖意。那是她来到这座城堡后,第一次,对梅耶尔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感激的微笑。……傍晚时分,南丁格尔准备离开城堡,返回自己那破败的住所。一个身影,却拦住了她的去路。是奥斯瓦德。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贵族礼服,表情冷淡得像是城堡外的石雕。“南丁格尔小姐。”他将一本厚厚的,没有任何封皮和署名的笔记,递到她面前。那笔记的纸张泛黄,边角磨损,显然被人翻阅了无数次。“这是宫廷法师的内部教材。”奥斯瓦德的语气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许,对你弟弟有帮助。”南丁格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弟弟天生体弱,根本无法修行骑士之道,成为一名法师是他唯一的出路。而一本宫廷法师的内部教材,其价值……不言而喻。这是足以改变她和她弟弟命运的重礼。奥斯瓦德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说完,便转身离开。南丁格尔看着手里的笔记,又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将那本沉重的笔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然而,第二天上课时,那本笔记却出现在了梅耶尔的书桌上。“小少爷。”南丁格尔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清脆,她对着梅耶尔,深深鞠了一躬,“这个……请您收下。”梅耶尔歪着头,看着那本笔记。“这是大哥给你的。”“不。”南丁格尔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是我给您的谢礼。”“谢谢您……昨天的琴声。”白日澜的意识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他知道,南丁格尔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收下,等于欠下奥斯瓦德一个天大的人情,从此纠缠不清。不收,又显得不识抬举。转送给他这个“无害”的三少爷,避开了这个烫手山芋。“好。”梅耶尔伸出小手,将那本厚重的笔记,拖到了自己面前。……夜深了。梅耶尔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平放在膝盖,呼吸平稳而悠长。那本从南丁格尔手里转交过来的《宫廷法师冥想入门心得》在他脑中缓缓展开。【冥想】一个主动技能。效果很简单:引导周围的魔力,缓慢恢复法力值,并有极低概率永久提升精神属性。白日澜的意识沉入那具小小的身体。他按照笔记上的方法,开始尝试引导周围的魔力。,!魔力,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能量之一。它们无处不在,如同空气,却又比空气更难以捕捉。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魔法的普通人来说,第一次冥想,就像是试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用一根看不见的线,去穿过一根看不见的针。绝大多数人,甚至都无法感知到“线”和“针”的存在。但梅耶尔不同。得益于天赋【心灵之海】的恐怖加成,他的精神力早已远超常人。当他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在他感知中都变了样。不再是漆黑一片。【系统提示:你阅读了《宫廷法师冥想入门心得(残)》】【系统提示:你通过阅读,学会了技能【冥想】。】……第二天。南丁格尔发现,她的小少爷似乎对课程有些心不在焉。他总是会不自觉地走神,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以为是父亲的死,影响到了这个敏感的孩子。于是,她放缓了教学进度,花更多的时间,给他讲一些轻松的童话故事。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讲故事的时候,梅耶尔的意识,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弥娅!再快点!”小梅耶尔挥舞着手里的光剑,对着不远处那个坐在骸骨王座上的紫发少女大喊。“勇者哟,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弥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单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在她的王座之下,无数银色的魔力光点,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汇聚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小梅耶尔的身体。这是白日澜想出来的办法。他无法时时刻刻都保持冥想状态,但他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的潜意识和弥娅。让梅耶尔在精神世界里“玩耍”,通过弥娅,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冥想】。效率,直接拉满!……城堡的氛围,因为拉文特子爵的死,变得愈发压抑。奥斯瓦德变得更加沉默,拉文特子爵不仅仅是父亲的朋友,更是他的老师。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整个人像一块被阴影浸透的石头。卡珊德拉则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训练场上木桩被她砸得砰砰作响,看谁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要烧起来的火气。只有梅耶尔,依旧过着他那规律得有些诡异的生活。上课,冥想,吃饭,睡觉。他像一个精密的时计,不受任何外界情绪的干扰。这天下午,礼仪课结束。南丁格尔收拾好课本,对梅耶尔行了一礼,准备离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空洞。梅耶尔从他的高脚椅上滑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房门口。他没有去看南丁格尔,而是望向走廊的另一头。奥斯瓦德正从那里走来,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大概是准备去父亲的书房。当他看到南丁格尔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的,无法宣泄的痛苦。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从南丁格尔身边擦肩而过。全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南丁格尔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像,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奥斯瓦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梅耶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转过头,用那双属于孩童的,清澈无辜的蓝色眼睛,看向自己的大哥。“哥哥。”稚嫩的童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奥斯瓦德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属于兄长的温和笑容。“怎么了,梅耶尔?”“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出来?”梅耶尔的声音不大,却洞悉了奥斯瓦德用冷漠和理智构筑的全部伪装。奥斯瓦德脸上的笑容,寸寸碎裂。他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个只有五岁的弟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好奇,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走廊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奥斯瓦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缓步走到梅耶尔面前,蹲下身。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只是伸出手,在那颗柔软的金色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动作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然后,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种无法承受的沉重。他总是如此沉默。他不说,只是承受。梅耶尔站在原地,看着大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面无表情。不远处,花园的拐角。老管家沃特正拿着一把巨大的园艺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丛长势过盛的蔷薇。他咔嚓一声,剪掉一根带刺的枝条。,!他的目光,穿过繁茂的花叶,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看到梅耶尔转过身,朝花园走来。当那个小小的身影路过他身边时,老管家头也没抬,只是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里的花枝。“小少爷。”声音苍老而平淡。“有时候,沉默不一定是坏事。”“戳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白日澜的意识冷眼旁观。他看着那个高大却沉重的背影,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前世,奥斯瓦德终身未娶,孤独终老。他从未听过南丁格尔这个名字,想来,这位落魄贵族小姐的结局,不会太好。死掉的白月光,才是永远的白月光。何其可悲。然而,梅耶尔的身体,却做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反应。那个五岁的孩童,望着大哥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走廊另一端,那个如同雕塑般僵立的家庭教师。他肉乎乎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孩童不该有的,混杂着烦躁与怜悯的复杂神情。白日澜与梅耶尔的潜意识,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他们同时开口。一个是在灵魂深处的冰冷意念,一个是在空旷走廊里响起的稚嫩童音。“虽然用在这里不合适,但我想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奥斯瓦德的评判,不如说是一种对柯罗诺斯家族命运的宣判。虽然梅耶尔的潜意识里,也对这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师有着占有欲,不希望她和别人走得太近。但他也同样不愿看到大哥如此痛苦。……这时,白日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能控制梅耶尔,他又想起了这应该是【探索城堡】的剧情。梅耶尔不再停留。他迈开小短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城堡深处。他要去寻找一条密道。一条,在前世的游戏里,他无意中发现的,通往柯罗诺斯家族真正核心的密道。穿过挂满先祖画像的阴森长廊,绕过守卫森严的藏书馆,梅耶尔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废弃已久的杂物间。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腐朽木头的味道。他踮起脚,费力地推开一扇沉重的落地窗。窗外不是花园,而是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荒芜的庭院。庭院中央,矗立着一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日晷。日晷的指针,永远指向正午十二点。梅耶尔走到日晷前,伸出小手,按在了冰冷的石盘上。他调动起体内那丝丝缕缕的魔力,按照一种极为古老而晦涩的韵律,开始转动石盘。咔。咔。咔。沉闷的机括声响起,日晷下方的石板,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盘旋向下的阶梯。阴冷潮湿的风,从地底深处吹来,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封岁月的味道。梅耶尔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系统提示:你发现了隐藏地图【时痕地宫】。】【系统提示:你完成了【城堡探秘】,感知+5。】阶梯很长,仿佛没有尽头。墙壁上镶嵌的魔法石,散发着幽蓝色的冷光,将他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地宫的底部。这里是一个宽阔得惊人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绘制着一幅复杂到极致的星图,无数星辰与轨迹交织,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魔力波动。而在大厅的正中央,悬浮着十二块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黑色石碑。它们环绕着一个中心点,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这里,才是柯罗诺斯家族真正的核心。每一块石碑,都记录着一种禁忌的时间魔法。它们是荣耀,也是诅咒。梅耶尔的目光,扫过那些石碑。他知道,他的父亲埃德温,他的大哥奥斯瓦德,都曾在这里,耗尽心血,试图窥探时间的奥秘。但他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些。他的目光,落在了十二块石碑环绕的中心。那里,空无一物。但在白日澜的记忆里,那里本该有一座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件东西。一件能让他与时间长河产生共鸣的圣物,原本应该是需要玩家一路寻找线索,穿过被魔族占领的城堡,击杀五阶boss才能获得的转职道具:【往昔的碎片】。白日澜的意识,瞬间绷紧。东西不见了。难道是剧情发生了改变?还是说……那东西还没被放到这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在找什么,小少爷?”梅耶尔猛地回头。老管家沃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他依旧穿着那身无可挑剔的管家服,手里却没拿园艺剪,而是提着一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魔法提灯。灯光下,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中,眼神深邃得如同眼前的星空。“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沃特缓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但语气平淡并无责备的意思。梅耶尔仰着头,用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睛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半分孩童该有的惊慌。沃特的目光,在梅耶尔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那张古板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于叹息的笑意。“既然来了,就跟我来吧。”他转过身,提着灯,走向大厅的一侧。“有些东西,你也该知道了。”:()从非传统网游开始邂逅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