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辛苦你了。”他伸出手轻轻地为女人擦去额角的汗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吗?真……真小啊。”
“是啊,”女人抬起头,幸福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看,他多可爱。我们的儿子。”
男人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婴儿那攥着的小拳头。
婴儿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用他那软弱无力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男人的手指。
在抓住那根手指的瞬间,一股温暖而又充满了力量的感觉通过那小小的接触点传递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男人感受着那份来自自己血脉的微弱力量,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他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老婆,我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男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就叫‘白语’吧。”女人看着怀里那个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孩子,温柔地说道,“我希望他的人生能像一张干净的白纸,纯粹而又美好。也希望他,能用他的‘言语’,带给这个世界更多的温暖与光明。”
白语。
当这个熟悉的名字传入他耳中的瞬间,他那片混沌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道惊雷猛地炸响!
无数个充满了鲜血与硝烟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那座充满了规则怪谈的咖啡店……那片被血色浓雾所笼罩的落水村……那个充满了虚无与遗忘的静默之墟……安牧那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莫飞那充满了守护意志的咆哮……兰策那永远冷静的分析……还有,那个在他灵魂最深处与他共生的名为“黑言”的黑暗……
“不……”
一股源自于灵魂本能的抗拒与警惕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了起来。他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又充满了不安的啼哭。
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陷阱!是那个女人的阴谋!
然而,他的挣扎并没有换来任何的攻击,也没有引来任何的嘲笑。
换来的,只是那个女人更加温柔的拥抱,以及那个男人更加充满了关切与担忧的安抚。
“宝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不是饿了?还是被吓到了?”
他们那充满了爱意的声音,像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柔地将他脑海中那些刚刚浮现出来的记忆碎片重新抚平,压制了下去。
最终,婴儿那微弱的抵抗,在那份如同海洋般浩瀚而又温暖的爱意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疲惫与困意再次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他意识彻底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只看到那对年轻的父母正用全世界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
时光,如同窗外那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不疾不徐,却又一去不返。
在这个完全由“和平”与“幸福”所构筑的世界里,白语的人生像一棵被精心呵护的树苗,按部就班地成长着。
一岁的时候,他学会了走路。当他摇摇晃晃地从客厅的这头扑进父亲那张开的怀抱时,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父母那充满了喜悦与鼓励的笑声。
三岁的时候,他上了附近最好的幼儿园。起初,他很不习惯那种吵闹的环境。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用积木搭建着一些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奇怪建筑。幼儿园的老师一度以为他有自闭倾向,但他的父母却从未因此而责备过他。他们只是会在每天接他回家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耐心地听他用那还不太流利的语言讲述着那些奇怪建筑的“设计理念”。
五岁的时候,母亲开始教他弹钢琴。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那些复杂的乐谱,他似乎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他那双小小的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流淌出的却并非是那些充满了童趣的儿歌,而是一些带着淡淡忧伤与破碎感的旋律。母亲从未去纠正他,她只是会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用自己的琴声去附和着他那份充满了孤独感的旋律,为那份忧伤注入一丝温暖的底色。
七岁的时候,他上了小学。他的成绩永远是班级里的第一名。他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记忆力。那些在其他孩子看来无比枯燥的数学公式和历史事件,在他的眼里,却像一个个充满了内在联系的有趣符号。
但他却并不合群。他从不参加同学们的追逐打闹,也从不参与那些幼稚的课间游戏。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发呆,仿佛在那片天空的尽头,有着什么他一直在追寻,却又早已遗忘了的东西。
他那过于早熟与孤僻的性格让他成为了班级里一个特殊的存在。有些同学觉得他很酷,有些同学则觉得他很怪。
每当这时,他都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哭泣或者告状。他只是会用那双深邃得不似孩童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些欺负他的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如同深渊般的平静。那份平静,往往比任何的暴力都更加令人感到畏惧。那些调皮的男生常常会在他的注视之下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心虚,然后悻悻地离开。
他就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乡人”,用一种疏离而又冷静的目光,审视着这个充满了喧嚣与烟火气的凡俗世界。
他灵魂深处那份属于调查员“白语”的警惕与本能让他始终与这个“虚假”的世界保持着一道无形的隔阂。
他似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某个契机的出现,等待着那场终将到来的“战斗”。
然而,秦怡萱所构筑的这个世界,最致命的地方恰恰在于它的“真实”与“平凡”。